2023年4月9日星期日

【教会史演义】第257节 加尔文:塞尔韦特之死

塞尔韦特其实是想离开法国逃往意大利,但是他却在路过日内瓦时决定留在这里看看风声,找找机会。他知道加尔文在日内瓦教会的权势正在渐微,所以,他心中盘算着:“我何不暗中联络城中的自由派,把这个加尔文赶下台。凭我的盖世学问和无敌口才,说不定,自由派们在把加尔文赶走之后,大家一乐意,还正有可能把我推上日内瓦教会领袖的位置呢。哎呀,天生我才真有用,我没想到我自己这么厉害。嘿嘿,厉害了,我的才!”
8月13日,主日崇拜时,塞尔韦特进到教堂,混在会众中听加尔文讲道,他想听听加尔文究竟说什么,看看会众对他的讲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反应,也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是,会众中有些人认出了塞尔韦特,他们立刻向市议会报告。
加尔文讲道完毕后离开教堂,等候在教堂外的日内瓦民兵立即将塞尔韦特轻松拿下,投入市监狱。小议会领袖佩林立马派人通知加尔文,让加尔文代表教会审讯塞尔韦特。
其实,自由派都在私下暗中观察,如果加尔文在审讯中对塞氏这个教会公敌有半点儿的怜悯或心软,他们很快就会抓住把柄,以便以纵容异端份子的谣言来继续抹黑加尔文,损害其在会众中的威望。加尔文内心也知道自由派的险恶用心,但是塞尔韦特的异端理论更是令其憎恶。
第二天,加尔文就提审了塞尔韦特。虽然两人已经通信多次,但这是他们初次的面对面。
加尔文面色冷静,对塞尔韦特也算比较客气:“塞先生,很久没有跟你联系了。你知道,因你到处散布你的那一套异端斜说,到处亵渎神的福音真理,到处扰乱会众的纯洁信仰,我们日内瓦政府早就通缉你了。没想到你却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你的书中胡批三位一体,实在是亵渎圣灵,罪不可赦。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虽然没有在圣经中直接写明,但是如果把各卷经文的精义总结起来,加上圣灵的启示,三位一体其实不言自明,你怎么能随意著书立说,借以窜改圣经的精义呢?”
“我没有窜改圣经的精义,而是天主教和你们所谓的宗教改革派窜改了圣经的精义!”塞尔韦特仰着脑袋,语气傲慢地说:“我知道你加牧师学识渊博,圣经读得滚瓜烂熟,但是,我塞某人也不是等闲书生。据我考证,三位一体之说,根本不是基于圣经,而是来源于希腊哲学。我写书的原意,就想改变这一千多年来人们对正道的误解,让大家回归到四福音书以及早期教会那样的简单与真实。实际上,圣子基督耶稣只是神的一种表现形式而不是独立的圣人。只是当神的意志来到马利亚的子宫时,耶稣才被赋以人类的形体。只有意志形成的那一刻,圣子才诞生。所以,圣子不是永恒的。所以,基督并非‘永恒的圣子’,但可以称为‘永恒的上帝之子’。再者,犹太教和伊斯兰教都坚持严格的一位神论,而你们讲的三位一体,让基督教神学变成了‘三神论’,基督教信仰有了三位神灵。这难道不是荒谬绝伦吗? ”
“简直是一派胡言!”加尔文强压怒火,“看来你塞先生走火入魔,已被撒但的邪灵折磨得精神错乱、不可救药了。”
“咳?!你加牧师难道想阻止我说话?”塞尔韦特故意提高了嗓音,“你说我是受了撒但的邪灵?实际上是你们这些新旧体制中的所谓教会才受了撒但的邪灵!以我看,不光是三位一体,还有长期以来你们这些教会搞的婴儿洗礼,都是受魔鬼诱惑产生出来的结果。三位一体、婴儿洗礼,这些都是魔鬼的造物!是地狱的谎言!是毁坏整个基督教的工具!”
“你住口!”加尔文再也听不下去这些恶劣的渎神言论,对塞氏横眉立目:“我本来是要给你一个机会认罪悔改,看来你是顽梗不化,死有余辜!好吧,就让日内瓦的议会来处置你吧。”
这幅油画表现的是加尔文审讯塞尔韦特

加尔文说完,甩袖而去。然后由他的秘书尼古拉斯·德拉封丹(Nicholas de la Fontaine)把审讯记录交给小议会,请小议会按法处置塞氏。德拉封丹于是撰写了一份指控清单提交给市法院和小议会。
佩林看了审讯记录,拿不到加尔文的什么把柄。于是,他安排了伯锡里当检察官,又安排自己的姐夫皮埃尔·蒂索(Pierre Tissot)做主审官,对塞尔韦特继续进行了长达两个多月的审讯。可是,判决的结果久久不能出来。
由于塞尔韦特并不是日内瓦公民,从法律上讲,日内瓦最多只能将他驱逐出境。小议会于是咨询了瑞士其他四个城市苏黎世、伯尔尼、巴塞尔和沙夫豪森的意见。以往遇到类似事情,小议会也会向这些城市征求意见,一般情况下,以往得到的回答大都是“温和处置”。小议会觉得,如果这次这些城市的回答也是“温和处置”,他们就释放塞尔韦特。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塞氏的异端声名远播,这些城市不能松口,他们都是谴责塞氏,认为他的亵渎言行必须制止,以免再伤害基督的教会。伯尔尼说,塞氏若在他们那里,判决将是火刑。众多的新教领袖也都同意对他执行死刑,就连个性温和、一直倾向于和平妥协的德国宗改领袖梅兰希通也写信给加尔文说:“基督的教会会感激您和您的政府所作的处死这个亵渎者的决定,这完全符合一切法律。”
这时,加尔文也不得不同意死刑,但建议小议会说:“塞尔韦特这个异端份子固然是病入骨髓 、自取灭亡,但是若采用火刑慢慢烤死他委实过于残忍,不如改为用剑处决。”
然而,他的建议并没有被小议会采纳,实际上小议会根本不会理会这位只是城市牧师的加尔文的建议,而且自由派都嘲讽他对待异端份子过于宽容。就连加尔文最信任的朋友法雷尔也写信责备加尔文对敌人过于仁慈。
1553年10月24日,塞尔韦特因否定三位一体和婴儿洗礼的罪名被日内瓦小议会判处火刑。
在处死之前,塞尔韦特突然要求见加尔文,要求赦免他。加尔文去监牢对他说:“塞先生,这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我无权赦免你的罪,你应当恳求神的宽恕,因为你亵渎了神,因你想否定三位一体,而这三位一体正是神的本质。你倒不如求神的儿子赦免你,因你已伤害了他,事实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否认他是救主。”
塞尔韦特长叹了口气,声音突然又硬朗起来:“那好吧。我会被烧死,现在也别无所求,但是你加牧师记住,这只是一个事件,我们之间的讨论会在永恒中继续。耶稣啊,永恒的上帝之子,将你的慈悲降于我吧。”
10月27日,米格尔·塞尔韦特在日内瓦郊外一座叫谢佩尔(Champel)的小丘上被火烧死。
塞尔韦特被火焚之后,为了继续肃清他的流毒,1554年,加尔文特别用拉丁文著述了《三位一体神性之正统性的辩护》(Defense contre la Foi orthordoxe Sue la Sainte Trinite)来揭批塞氏所散布的异端学说,提醒会众提防这类异端的再度泛滥。
不过,在当时,各方面都有人因塞氏被焚死而抨击加尔文,说他为人残忍无情、专制独裁。但是,加尔文认为,否认三位一体的神性是严重的事,是正面攻击神的救赎和否定宗改工作。塞尔韦特之受死,是罪有应得。
后世也有不少人责难加尔文对塞氏被焚死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但是他们都没有用历史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情。事实上,自从奥古斯丁时代以来,人们都相信异端者应处以死刑,这种观念到18世纪法国大革命以后才改变。马丁路德曾质疑对于处异端者以死刑这种事情,他曾写道:“我不赞成把冒充医生的处死。异端乃属灵性之事,是无法伐之以斧,焚之以火,或息之以水。管辖人灵魂的,只有上帝自己。”不过,加尔文和当时大多数的教会领袖一样,一直禀持着中古时代的观点,所以他也和大多数的教会领袖一样赞同对异端份子采取死刑。
再说,塞尔韦特之死,自始至终,都是日内瓦小议会在具体操作,死刑也是小议会的最终决定。就算加尔文想对塞氏略施宽待,以加尔文当时的权力和地位,他根本无法插手塞氏一案的定夺。连将死刑执行的方式从残酷的火刑改成速决的用剑这样的建议,小议会都置之不理。所以,塞氏之死虽然跟处在那个特定历史环境的加尔文有关系,但完全去怪罪加尔文是说不通的。
后来,到了1903年10月27日,在塞尔韦特受火刑的地方,有人曾经立过一块碑,上面用法文刻着下面这段文字,应该还算比较中肯客观。碑文曰:“我们是宗教改革者加尔文的忠实感恩之后裔,特批判他的这一错误,这是那个时代的错。但是我们根据宗教改革运动与福音的真正教义,相信良心的自由超乎一切,特立此碑以示和好之意。”
再说小议会已将塞尔韦特处死,自由派们于是接着腾出手来、集中精力整肃排挤加尔文。其实就是在审讯塞尔韦特的期间,他们也都没有放过任何可以挑战加尔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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