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6日星期四

【教会史演义】第256节 加尔文:塞尔韦特其人

  但是,在日内瓦,小议会仍然由自由派把持着,支持加尔文的改革派暂时处于劣势,没法与自由派抗衡。1552年2月,佩林当选为小议会的领袖,排挤加尔文的事情更加层出不穷,加尔文在日内瓦的权威降到最低点,他感觉第二次被驱逐的事情不久就会发生。1553年7月24日,加尔文已萌生退意,他主动要求议会允许他辞职,之后他在教堂内向会众讲道,以“如今我把你们交托于神和他恩惠的道”为题作为他的临别演讲。可是,小议会中的改革派不同意加尔文离开,佩林也意识到,他们可以遏制加尔文的权威,但他们没有足够的权力将他驱逐。
就在佩林等自由派跟支持加尔文的改革派博弈正酣、加尔文的权势处于最低潮之际,有一个人悄悄地潜入城中来给日内瓦的政局添乱。
此人名叫米格尔·塞尔韦特(Michael Servetus),西班牙人,是一位杰出的医学科学家,也是自称支持新教改革运动的神学家,但非常特别的是,此人却是天主教和新教共同通缉追杀的异端份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位塞尔韦特先生干了些什么,以致于惹翻了天主教和新教教会,让他们同仇敌忾对他格杀勿论呢?这要从塞尔韦特自身说起。
塞尔韦特岁数跟加尔文相仿,他出生于西班牙韦斯卡省(Huesca)的一个小村锡赫纳新镇(Villanueva de Sigena),父亲出身低级贵族,是天主教徒,做公证人,母亲出身于富裕家族,是犹太教徒;他有几名兄弟姐妹,有一个兄弟子承父业做公证人,另一个兄弟在天主教教会中当神甫。塞尔韦特本人极有语言天赋,年轻时他在道明会修士的指导下学习拉丁语、希腊语和希伯来语,又在多名名师指导下学习法语写作和艺术哲学。象加尔文一样,塞尔韦特也是一个学霸,13岁时就获得文学学士学位,14岁时就获得文学硕士学位。
15岁时,塞尔韦特担任了御用神学家、方济会修士胡安·德·金塔纳(Juan de Quintana)的侍从。这个金塔纳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伊拉斯谟学派中的知名人物,后来更是神罗帝国皇帝查理五世所聘用的皇家神学顾问和神学导师。也正是由于这层关系,塞尔韦特阅读了那时能够找到的所有的圣经古抄本和古代教父的著作,于是他对研究神学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1526年,塞尔韦特进入法国图卢兹大学学习法律。或许就是在这个时期,他有机会接触到被天主教禁止的新教书籍,开始参加信奉新教的秘密集会和学生活动,这引起天主教当局的注意和怀疑。
1529年,塞尔韦特又跟随金塔纳周游德国和意大利,并有机会参加了查理五世在博洛尼亚举行的神罗帝国皇帝的加冕大典。在意大利,他亲眼目睹了教廷的豪华奢侈。他心抱不平,决定全身投入新教的改革运动。不过,他很快开始怀疑“三位一体”的正统神学并加以抨击,还到处宣扬他发明的神学理论。
1530年10月,塞尔韦特在巴塞尔拜访了慈运理的战友厄科兰帕迪乌斯,并在那儿逗留了数个月,一边以当地印刷所做校对员来维持生活,一边参加厄氏领导的宗改运动,并开始传播他的信仰主张。由于他传扬错误的主张,厄氏将塞尔韦特赶出了巴塞尔。1531年5月,他又跑到斯特拉斯堡拜会布塞尔和卡皮托,兜售他的神学理论,结果他被布塞尔严厉斥责,又被赶出斯特拉斯堡。塞尔韦特不愿善罢甘休,决意以写书的形式来阐述他的理论,但又怕受到迫害,于是在后来两年,他以笔名连续出版了三本书:《论三位一体之谬误》(De trinitatis erroribus)、《关于三位一体的对话》(Dialogorum de Trinitate)和《论基督统治的合理性》(De Iustitia Regni Christi)来挑战天主教和新教神学家。这三本书出版后,立即在西欧的一些地方引起轰动,大家也很快就知道这些书的作者是塞尔韦特。于是,无论是天主教方面还是新教各派都极为震怒,认为塞尔韦特的书荒谬邪恶、大逆不道。西班牙天主教宗教裁判所下令通缉塞尔韦特,新教各派也愿意除之而后快。
塞尔韦特感觉不妙,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1533年,他跑到巴黎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开始研究起古希腊学者托勒密的地理学和天文学,他还写了一些地理学的论文。1536年,他又在巴黎师从当时法国最著名的几位医学家和解剖学家学习医学和药学。在大师们的指导之下和他自己的勤奋努力之下,塞尔韦特很快练就了医药学方面的过人本领,并成为近代人体解剖学的创始人安德雷亚斯·维萨里(Andreas Vesalius)的在解剖方面最得力的助手。塞尔韦特后来写了许多关于医学药学方面的著作,实际上,他也是欧洲第一位发现和描述肺部血液循环的学者,他还记录过一次月球与火星的月蚀现象。
从上面对塞尔韦特履历的叙述,我们可以看出,塞尔韦特兴趣广泛,学术精湛,成就非凡,其研究领域深入到天文学、气象学、地理学、法律学、数学、解剖学和药物学,等等。如果他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科学学术方面,塞尔韦特绝对可以在这些方面再创辉煌。

可是,塞尔韦特仍对他自己探索出来的神学理论念念不忘。有一天,塞尔韦特搞来了一本加尔文写的《基督教要义》,他读后大摇其头,决定写信反驳加尔文。1535年时,塞尔韦特托人跟加尔文联系要求跟加尔文见面讨论神学问题,当时加尔文刚刚归正,也算是初出茅庐,他同意在巴黎见面。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塞尔韦特并未如约,而且后来一下子销声匿迹了。
原来,塞尔韦特在结束医药学的学习之后开始了行医生涯。他化名“德维伦纽夫”(De Villeneuve)在里昂附近的维埃纳省(Vienne)行医。在行医的十几年间,他出版了两部有关托勒密的地理学的著作,还撰写了一系列药理学论文。他看起来像是一位模范的天主教徒,甚至还是当地主教的好朋友,成了当地主教和高级政府官员的私人医生。大家所不知道的是,在假面具下生活的塞尔韦特,此时正忙着写另一本更进一步反对三位一体观点的书《基督教信仰恢复》(Christianismi Restitutio)。
同时,塞尔韦特也继续跟加尔文通信,他用化名“德维伦纽夫”,加尔文也用化名“埃斯佩维尔”(d'Espeville),但他们都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一开始,加尔文收到信之后都会礼貌地回信,有次还寄上一本更新版的《基督教要义》。可是,塞尔韦特将书退回,并在上面涂抹了多处,写些许多侮辱性的评论。然后,他又先后给加尔文写了30封长信,这些信的口气既骄傲又尖锐。他也寄去了一本尚未出版的《基督教信仰恢复》给加尔文,企图说服他。加尔文客气地回信说:“我既不仇恨你,也不鄙视你;我也不愿对你施以迫害;但对于你这些听来几近侮辱又如此大胆的教义,我会坚硬得如同钢铁一般。”虽然加尔文对塞尔韦特信中讲的异端思想大为反感,对塞尔韦特发起的人生攻击也非常愤怒,但他加尔文觉得这样争论下去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于是他不再与塞氏通信。但是,加尔文也没有向维埃纳的天主教会当局告发塞尔韦特。
1553年,《基督教信仰恢复》一书在维埃纳郊外秘密地印刷出来。塞尔韦特在书的封面上用了他名字的缩写,还把自己写给加尔文的30封信放在附录里。他在书中彻底否认三位一体神学,胡说如果神是三位,那么神就成了三头怪物。他声称:“在整本圣经里找不出一个三位一体的字,耶稣就是人,不是神,不是神的儿子,圣灵也不具有独立的位格,而是神差到世上的灵。”
这本书不仅再次激怒了天主教,而且也再次激怒了新教各派。天主教西班牙宗教审判团最高议会立即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塞尔韦特逮捕并带回西班牙受审判。命令上说,可以不惜任何方式,哄他、骗他、许诺他都可以,务必要抓到他。他们甚至派他做神甫的哥哥去劝他回来。新教领袖们也都把他的书视为亵渎神的异端之物。路德的继承人梅兰希通、慈运理的继承人布林格等人都公开予以谴责,并誓言将塞尔韦特绳之以法。日内瓦也下达了类似的通缉令。其实,早在1545年时,就有风传说塞尔韦特会到日内瓦来,加尔文当时在写信给法雷尔时就说:“如果他来,如果我在此还有任何威信,我永不会允许他活着离开。”
当时的法律明文规定,神罗帝国的法律上白纸黑字写着:如果有人否认三位一体,他就必受死刑。因此,无论是在天主教教会,还是在新教各派的国家,塞尔韦特都被认为是一名彻头彻尾的异端分子,无论他在欧洲哪个角落被发现,都会被处以死刑。
1553年2月16日,《基督教信仰恢复》流传到日内瓦之后,被一位新教信徒写信告诉了他住在里昂的天主教徒表哥,塞尔韦特的身份暴露了。4月4日,天主教当局将塞尔韦特拘捕,投入监狱,让他等候审判。但是,教廷手下的人粗心大意,塞尔韦特在入狱后第三天早晨就越狱逃跑了。6月17日,法国异端裁判所裁定塞尔韦特异端罪成立,判决与其著作一同处以火刑。可是,塞尔韦特已经跑掉,愤怒之下,异端裁判所的人做了个塞尔韦特的模拟像假人来行刑,假人里面塞满了他最新写的邪恶的书。
塞尔韦特逃离维埃纳,又一次脱离人们的视野,不知去向。
实际上,塞尔韦特是潜入了日内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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