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4日星期六

【教会史演义】第221节 马丁路德:一场丑剧,令他怒发冲冠

  当路德彻悟了“因信称义”的真义之后,心中得到了极大的释放。在维滕堡大学,路德很快把自身的经历和领悟传讲出去,他宣讲的“因信称义”的主张很快得到一些同事的极力赞同。连从前只崇尚阿奎那神学和亚里士多德主义的几名高级教授都成了路德的拥护者和同道。
1517年到了。这一年,经时任教皇利欧十世(Pope Leo X)批准,教廷决定发行一种非常特别的“赎罪券”以征募金钱。发行此券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罗马要修造圣彼得大教堂,需要向教民征集“特别款项”,二是德国马格德堡主教勃兰登堡的阿尔布雷希特(Albrecht von Brandenburg)想做美茵茨(Mainz)大主教,这样他就可以获得“选帝侯”的高位。但是,阿尔布雷希特要得到这个高位,必须向教皇“奉献”一大笔金钱。可是,这么一笔巨款他又拿不出来,于是他就向当时的德国首富富格尔家族(Fugger)贷款。阿尔布雷希特跟教廷暗中商定,教廷授权阿尔布雷希特在他的属地马格德堡出售赎罪券,所得利润由双方平分,阿尔布雷希特得到的利润可以还贷给富格尔家族。如果赎罪券销售成功,圣彼得大教堂的修建资金有了,教皇的献金也有了。此次“赎罪券”发行的第一个目的可以唐而皇之公告天下,但第二个目的教廷就不得不讳莫如深了。
为了得到这笔巨资,这次出售的赎罪券也很特别,号称是“全能大赦赎罪券”。教廷放出话说,教民若是买了此券,因过去所犯之罪积攒下来的所有刑罚都可以得到教会的赦免,可以重新恢复到好象初生婴儿的纯洁状态。
教廷出售这种超级赎罪券在当时是非常罕见的,因为平时一般的赎罪券只能赎买一定年数的炼狱受刑,而这次的“全能大赦赎罪券”具备“无限制”的特点,大有钱到罪除的“超级功效”。
消息一经公布,立刻轰动西欧各地,推销活动也随之紧锣密鼓地展开起来。教廷派出专门的“出售特使”到各地去举办游行、演讲,大造声势,赎罪券贩卖运动一时间搞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
但教廷想在某个地方出售赎罪券必须得到当地领主的同意,路德所在的萨克森地区归属七大选帝侯之一的腓特烈三世。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其实只是一个虚衔,帝国之内诸侯各霸一方,各行自治,相互之间又勾心斗角,政治斗争错综复杂。腓特烈不允许教廷在萨克森出售这种“全能大赦赎罪券”,其目的是为了保护萨克森当地教会所发行出售的赎罪券的经济收入,也就是保护本地的“赎罪券经济”。虽然如此,萨克森的很多教民仍然倾其所有、拚着老命跑到邻近的其它地区抢购“全能大赦赎罪券”,其疯狂程度空前绝后。
这是一张15世纪教廷发行的赎罪券

当年1月,教廷属下道明会的修士、时任波兰异端裁判所大审判官的约翰·特次勒(Johann Tetzel)被教皇利欧十世委任为德国地区的“赎罪券销售总管”。特次勒全然效忠教廷,做事尽力尽责,他接到任命之后,便立即赶赴德国各地全力推销赎罪券,他也派出大量的道明会修士在德国各地举办促销活动,建立起庞大的营销网络。一时之间,德国一地热火朝天般地涌现出大量的“赎罪券”销售摊点,摆摊的人都是轻裘肥马的修士。
有的修士轮番坐摊,向行人吆喝兜售:“南来的,北往的,看一看,瞧一瞧,圣洁的教会刚刚发行的全能大赦赎罪券,功效绝伦,钱到罪除。为自己为家人,为现世为来世,为活者为死者,你可千万别舍不得花银子啊。你的罪赎,俺的承诺!让每个家庭都拥有赎罪券,保你平安,保你死后尽快升天!”
有的修士坐着漂亮的马车,带着几名骑士游历各地,摆设流动摊点。他们每每走近一座城镇,就会先遣派代表通知当地的镇长市长:“神与圣父的恩惠已经抵达贵地门前了。”于是,镇长市长们向当地人民发出热情洋溢的号召,要求大家坚决紧跟教廷中央,跟教廷中央的精神保持高度一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然后,券商一到,便是全城骚动。当地的神甫、修士、修女、议员、学生、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出来欢迎券商,手持点着的腊烛,随着音乐钟声行进。交换敬礼后,队伍向当地教堂行进,教皇的恩谕放在鹅绒褥垫或金绣布帛上,当先开路。到了教堂门前,修士们坐定,一大叠一大叠的赎罪券摆上桌来,成群结侣的市民村民立马踊跃抢购,修士们乐呵呵地点数银两。
数个月下来,赎罪券的销售行情暴涨不跌。为表彰销售大总管特次勒旗开得胜的“卓越贡献”,教皇利欧十世下谕,慷慨授予特次勒先生“神学博士”的荣誉学位。特次勒乐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如果俺再加把劲儿,此次赎罪券销售任务必定可以提前超额完成。到时候,圣洁的陛下一定圣心大悦,一定会有更多的赏赐,俺今后的圣职高升之路也必定畅通无阻。”
特次勒决定再创销售佳绩,把赎罪券销售运动推向一个新的高潮。他明知萨克森地区禁售教廷发行的赎罪券,但仍在当年的夏末秋初的某日跑到维滕堡路德所管理的教区附近召集促销会。
那一天,正巧路德从旁边经过,耳闻目睹附近教堂处音乐高奏,香火飘散,有人唱歌,有人祷告。见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人,肥头大耳,体态臃肿,身着道明派修士衣,手执大型红色木质十字架。路德不由停住脚步,转身跟着这一行人进入教堂,要看个究竟。
只见那人先把十字架置放在祭坛前,又挂上教皇的纹章,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讲台上。风琴乐止。那人傲慢地环视了一下台下的人群,开始滔滔不绝地演讲起来:“各位神职同道,各位教友同胞,本人乃圣洁的教皇陛下所御命的神学博士、道明会大修道士、教廷异端裁判所波兰分所的大审判官约翰·特次勒是也。今年教廷为修建圣彼得大教堂筹集资金而发行了全能大赦赎罪券,圣洁的陛下特任本人为此次赎罪券销售的总经理,本人甚感荣幸,决意竭尽全力,不辱使命。大家都知道,赎罪券是神最尊贵的礼物。”然后,他一指那置在祭坛前的红十字架,“这个十字架有教皇的纹章,所以与耶稣基督所钉死的十字架,具有同等赎罪的功效。请看,赎罪券上有教廷的官方大印,有了它,你犯的罪就能得赦免,甚至你想要犯还没有犯的罪也能得赦免。有了它,任何大罪都能赦免,连你得罪圣母马利亚的罪也可得赦免。只要你肯花钱,多花多赦免,少花少赦免,你若肯花足够的钱,你的一切罪都能得赦免。试想,当你犯了致命的罪之后,你即使认罪悔改后,也得在今生或是在炼狱中苦行七年。你想想,你在一日内会犯多少罪!?一周呢?一个月呢?一年呢?一生呢?你犯的这些罪简直是无穷无尽,数不胜数啊,你们死后必会遭受无限的炼狱之火。”
这时,台下鸦雀无声,人们被特次勒蛊惑得面色灰白,心中打鼓,许多人都被吓坏了。特次勒得意地看了看大家,然后继续唾沫横飞,口水直溅:“不过,现在你们有福了,靠着这些赎罪券,你可以此生一劳永逸得着全部的赦免,脱去所有的刑罚。赎罪券不只在活人身上有效!在死人身上也有效。因此,不需忏悔,只需购券。神甫们,贵族们,商人们,丈夫们,妻子们,少年儿童们,你们难道没有听见你们已过世的父母朋友在那深渊底下喊叫着:我们正在受着可怕的刑罚!只要你们给些少少的捐输,为我们买上两三张赎罪券,就能拯救我们。你们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却不肯帮我们呢?!只要你们花点钱,我们的灵魂就能很快地逃出炼狱,飞入天堂。朋友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们得把握这次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现在天堂的大门在向你们大开着。你们为何硬着颈项,抗拒不入天堂之门呢?你准备何时进入天堂呢?目前,你可以救赎许多灵魂,只要出12枚小金币,就可救你逝去的亲人脱离炼狱,难道你们竟然忍心忘恩不救吗?我对你们宣告,如果你只有一件外衣,也当剥去换钱,使你蒙恩。主啊,神啊,你已不再亲自治理教会而将一切权柄都卸交给了圣洁的教皇陛下。你们可知道为何圣主如此赐恩呢?这是为要修造圣彼得大教堂,后面还要修造圣保罗大教堂,来记念我们的大使徒。原来的教堂被雨淋、被雹打、被水浸、被风腐,我们拥有的圣彼得和圣保罗的遗体,外加许多殉道者的遗体,这些圣体都在风雨中受辱,这些圣骸都在泥泞中受贬,尔等于心何忍?于情何堪哪?”
还没有听完特次勒的大放厥词,路德早已气得咬牙切齿,脸色铁青,他手握双拳,拂袖而去。
特次勒演说完毕,赎罪券买卖正式开始交易。许多无知的群众每人手执一块银币,走近到修士们面前认罪忏悔。认罪完了,又涌至贩卖摊点排队购券。主卖者观察来人的衣饰打扮,然后决定各人该付的数目。因为赎罪券也是分类分级的。按教廷制定的赎罪券购买标准和条例,君王和主教须付25枚大金币;侯爵、修道院长付10枚大金币;贵族、高级神甫、年薪达500小金币者付6枚大金币;年入200小金币者付1枚大金币;其他人等会半枚大金币。至于一些特别的罪,特次勒另有“妙规”,比如:多妻罪,得付6枚大金币;渎圣罪、伪证罪,付9枚大金币;谋杀罪,付8枚大金币;邪术罪,付2枚大金币。
  每一张赎罪券上印着如此语句:“某某人(姓名),愿我们的主耶稣基督怜悯你,因着他至圣的热情宽免你。我根据教廷所授的权力,解除你所招受的一切宗教上的谴责、审判、和刑罚;并且宽恕你所犯任何越分的罪恶和过犯,不论大到何种程度,不管因何而生,即便留待我们至圣之父教皇和教廷裁决之罪,也一概赦免。我涂抹你在此时机可能招致的所有软弱、丑行。我赦免你因此时机可能遭逢的一切惩罚。我重新恢复你,使你有分于教会的圣礼。我更新结合你与诸圣徒有交通,而且重行建立你在你当初受洗时所有的纯洁之中。因此,死期临到时,罪人所进入痛苦刑罚之门将向你关闭,引入乐园之门要向你开启。你纵使多年不死,这恩德继存不变,直到死期来临。奉圣父圣子圣灵的名。阿们!教廷券业特使修士约翰·特次勒亲署。”
当日,赎罪券被抢购一空。特次勒得意极了。夜晚,特次勒做了一个黄粱美梦,他梦见自己在一个黄金大屋中,身上披挂着红衣主教的圣袍,四周堆满了金银财宝。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大坛美酒,特次勒正想酣饮。突然,又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数枚铁蒺藜手雷,在他身上轰然爆炸。特次勒被惊醒了,吓出一身大汗。一股浓浓的不祥之意从他心中油然而生。
特次勒没有想到的是,他表演的销售赎罪券的那场丑剧,令誓死维护真理的马丁路德怒发冲冠,进而引发了席卷整个欧洲的宗教改革运动。他也没有想到的是,马丁路德领导的改革运动击溃了他的虚伪和虚假。才过了两年,特次勒在莱比锡死于当时流行的瘟疫。有趣的是,当马丁路德听到特次勒病入膏肓时还特地写信安慰他。特次勒去世时,他已名誉扫地,被公众唾弃。他的尸身被埋在莱比锡的波利娜教堂(Paulinerkirche),教堂于1968年被东德的德国统一社会党政权炸毁。
有看官可能会问:将赎罪券吹得如此神乎其神的特次勒先生,他手中握着一大堆赎罪券,他自己的罪得到赦免了吗?看官还是由你自己来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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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节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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