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30日星期三

【教会史演义】第144节 保加利亚教会及其教权归属的争夺(一)

西方教会教皇尼哥拉和东方教会牧首傅丢斯相互罢免对方,相互将对方绝罚除籍,事情已闹得不可收拾。东西方教会立时处于敌对的冷战状态。不过,这种僵局很快就被拜占庭帝国内部所发生的政治聚变所打破。
就在傅丢斯在君士坦丁堡的会议上给罗马教皇判罪的前一年,即866年,米海尔三世默许部下的亲信、来自马其顿军区的时任禁卫军首领巴西流(Basil I)将那位在朝中一手遮天的叔叔巴尔达刺杀,收回皇权独享,马其顿人巴西流也接替巴尔达的角色,成了帝国宫廷中最有权势的第二号人物。不过,野心勃勃的巴西流很快就跟米海尔三世翻了脸,867年9月,巴西流成功暗杀米海尔三世,黄袍加身,建立拜占庭帝国的马其顿王朝。
巴西流执政伊始,急需巩固政权,但帝国军队内却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想要颠覆新建立起来的马其顿王朝,这股势力就是基督教的异端派别保罗派(Paulicians)。
这个保罗派的确切起源及历史都无从考稽,只知道它兴起于亚美尼亚,其发起者生活于7世纪,名叫君士坦丁-西拉瓦努(Constantine-Sivanus),此人生于当时叙利亚地区撒摩撒他附近的一个小镇,撒摩撒他这个地方濒临幼发拉底河上游,现代是属于土耳其。此异端派别之所以称为“保罗派”,是因为他们极为推尊使徒保罗的缘故,跟3世纪兴起的另一个异端派别“撒摩撒他的保罗派”没有什么关系。保罗派自称是基督徒,反对时兴的摩尼教,但是他们相信世界由恶灵创造,只有灵魂是出于善良上帝的国,而基督是那位善良上帝所差派来的天使,后来被上帝收为儿子,基督最重要的工作是教导。保罗派也拒绝修道主义,拒绝外表的对礼,拒绝十字架,拒绝图像和所有圣徒遗物,拒绝罗马教会的圣职阶层。保罗派的事工主要是游行宣道和誊写书卷。
在当时拜占庭帝国内,保罗派的散布极广,被正统派的东正教会咒为异端,受帝国和东正教会的镇压逼迫。于是,保罗派自组军队自卫,武力日益充实。后来,保罗派军队与阿拉伯人结盟,并自行在幼发拉底河上游成立了一个独立的共和国,脱离了帝国管治,拜占庭帝国在亚洲的领土几乎丧失殆尽,不仅如此,保罗派军队随后反攻帝国政府军。
面对保罗派军队与阿拉伯人的联合进攻,巴西流束手无策,最后决定与西方拥有法兰克帝国“奥古斯都”帝号的意大利王路易二世(Louis II)和罗马教皇结盟,共抗保罗派与阿拉伯人。为了寻求罗马教皇方面的支持,巴西流按照尼哥拉一世几年前的判决意见,于867年9月底,免去了傅丢斯的牧首之职。同年11月,远在罗马的教皇尼哥拉一世驾崩,而伊格那丢在君士坦丁堡官复原职,重任牧首。此时,东西方教会出现了关系正常化的一丝曙光。
不过,时事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顺利。伊格那丢虽然算是借着罗马方面的影响帮助而官复原职,如果只从私人情面出发,他理应有倾向于罗马、进而有凡事拱手相让的可能。但伊格那丢却没有丝毫随意牺牲东方教会在教权方面利益的意思。因为东西方教会刚有破冰的机会,两者却很快就因保加利亚教会领导权的归属问题而展开了又一场激烈的角力,罗马方面和君士坦丁堡方面都想将保加利亚教会置于自己的领导之下。
事情得先从保加尔人(Bulgars)和保加利亚国归化基督教说起。
保加尔人最初起源于中亚地区,或与匈奴人有血缘关系,或与帕米尔地区伊朗民族有血缘关系,他们于2世纪时向西迁移,部分人于4世纪时到达亚美尼亚地区,在6世纪时他们又到达高加索山脉和现在俄罗斯的南部,建立保加利亚汗国,7世纪陆续入侵斯拉夫土著人所居的巴尔干半岛,建立国家,史称“保加利亚第一帝国”(First Bulgarian Empire),其领土包括现代的保加利亚地区、马其顿、塞尔维亚、罗马尼亚等地。之后,保加尔人在风俗和语言上却渐被当地的斯拉夫人同化。保加尔人原先信仰多神教,其主神叫腾格里(Tangri),也就是蒙古人的神祗“长生天”。
7世纪保加尔人征服了在巴尔干地区的斯拉夫人,却被斯拉夫人的习俗和语言所同化

从852年起,保加利亚帝国的统治者是鲍里斯一世(Boris I)。鲍里斯登位之初,他面对着两大威胁:一是统治地区之内的斯拉夫人;二是来自东部拜占庭帝国的军事威胁。为求国家稳固,鲍里斯开始与日耳曼人路易所统治的德国相结盟。随后,日耳曼人路易派遣了数批的外交使团进入保加利亚,使团中也有很多是罗马教会的传教士,基督教的影响从此进入保加利亚,一些保加尔人归信了罗马的基督教。
鲍里斯认为基督教的引进对他的统治大有好处,在他的国内,少数保加尔人统治占多数的斯拉夫人,他们虽已同化,但仍持有不同的宗教信仰,这是长治久安的极大隐患。最好的方法,是让两个民族信仰同一个宗教,拥有同一个意识形态,这样国家有了统一思想统一意志,才能有政治上稳定的可能。虽然当时也有大批的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的传教士涌入保加利亚传教,但鲍里斯从内心中还是倾向于用基督教来统一其国家信仰。
863年末,保加利亚饱受天灾,出现大饥荒,拜占庭帝国皇帝米海尔三世趁机发兵攻打人心惶惶的保加利亚。鲍里斯无奈向米海尔求饶,为了换取和平,鲍里斯承诺两个条件:一是退出占领的色雷斯(Thrace)地区,让与拜占庭;二是他本人以及所有保加尔人以东方教会的仪式归信基督教,并尊君士坦丁堡牧首为其教会最高领袖。
米海尔三世大喜,立即停火,在派兵接管色雷斯的同时,从君士坦丁堡速派了大批神职人员进入保加利亚首都普利斯卡(Pliska)。864年初,在神职人员的主持下,为了不得罪日耳曼人路易,鲍里斯及其所有皇族人员秘密受洗归信基督教,鲍里斯还尊米海尔三世为其教父,以米海尔三世的名字为其教名。不过,这项秘密受洗直到866年才在保加利亚帝国政府公文中公诸于世。
鲍里斯归信基督教,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组建保加利亚自己的教会组织。鲍里斯为此向君士坦丁堡交涉,表示保加利亚教会愿意接受君士坦丁堡牧首的领导,但在行政上和圣职任命的人事上,保加利亚教会应享有完全的自主独立权。可是,时任君士坦丁堡牧首傅丢斯只给出含含糊糊的答复,令鲍里斯对今后保加利亚教会的独立性产生深深的疑虑,转而向时任罗马教皇尼哥拉一世求教,尼哥拉一世立即派遣两位主教级使者热情洋溢地来到保加利亚传经送保,并带来了西方教会的一整套礼拜仪规和教规,但并没有承诺让保加利亚教会享有自主权。罗马方面的积极回应令鲍里斯非常满意,于是他倾向于接受罗马方面为领导。傅丢斯得知此事之后,大为恼怒,此时也正是他在为了罢免伊格那丢牧首之事跟罗马教皇翻脸闹僵的最激烈时刻,他极其严肃地向鲍里斯提出抗议,同时也放出让保加利亚教会在行政和人事上都可以独立的诱饵。之后,鲍里斯权衡再三,终于决定还是以君士坦丁堡为其本国教会之首。
可是,即便是在这种似乎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保加利亚教会的最终地位及教权归属问题仍然悬而未决,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情势依然在不断地变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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