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求也叹了一口气:“万岁,您说得没错,我们的神我们的主当然是宇宙间唯一真神,这一点毫无疑问。我帝国军队虽然都信仰基督,军人都是基督徒,但面对外敌入侵却屡战屡败,之所以这样,不是我们的主不佑助我们,问题实在是出在我们帝国的教会。”
“噢?敢请大主教明示?”
“万岁请想,咱们教会从建立发展至今已有六百多年,可是经历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教会中人对于神的本体属性的认识方面始终不能统一,以致于各说各话,自以为对,派别林立。尤其是在基督论上,东西方各地教会对基督的本性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直以来都是争吵不休。甚至开了多次的全体主教大公会议,也做出了决议同识,可大家仍然意见不一。比如,那‘基督一性派’在迦克敦会议之后,仍然否认基督的全然神性和全然人性是存在于一个神格之中,仍然坚持基督只有唯一的神性,抹杀基督的人性。帝国的许多地区,尤其是东部安提阿和埃及等省份,‘基督一性派’的势力很大,他们公然另立山头搞分裂,各自为政,想与我们正统派教会分庭抗礼。思想不统一是因为信仰不统一。在外敌入侵之际,攘外必先安内,若要全国上下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必先统一全国教会的信仰。可是要统一信仰,难哪!太难了!”
“这又有何难?”希拉克略颇不以为然:“大主教,朕就请你出面,拟出一个联合全国教会神学思想的方针政策,拟出一个全国上下都能认可的基督论。这样一来,统一信仰之后,就可以统一意志,就可以统一行动,帝国上下借此举而精诚团结,一致对外,不搞内耗,打败阿拉伯人的侵略岂不是指日可待?”
这位希拉克略皇帝想用行政手段来粗暴地干预神学争论,用搞军事搞政治搞运动的那套手法来搞一个大家都认可的所谓“唯一正统的”基督论,其背后目的不是真的想要维护纯正的基督教信仰,而实在是为他自己的政权而考量,他想借用教会神学思想上的统一来达到国家意志的统一,靠此挽回战场上的败局。可是,他打错了算盘。
在士求这一方面,他明知希拉克略这一套是行不通的,它不仅不能达到统一信仰、团结教会的目的,结果很可能会造成信仰上的更大混乱,造成各地教会之间的加速分裂。但是,他也不想扫了皇帝之兴,不想忤了皇帝之意,毕竟来说,跟皇帝的关系搞僵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况且皇帝把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他正好也可以利用此机会提振君士坦丁堡教会的权威和地位,最终取代罗马教会而成为天下教会之绝对首领。
于是,士求就开始按着希拉克略的意思行动起来。在接下的时间内,士求先是以大主教的名义召集各学派的知名神学家和各大修道院的负责主持,由这些高级圣职人员和高级修士组建了一个常务顾问团,由他们讨论研究,在制定统一的神学思想的过程中咨询监督,然后他又亲自到帝国东西各省视察地方教会,算是深入基层,蹲点调研,又马不停蹄地与各派各会的领袖们会晤磋商。搞了一年之后,士求终于弄出了一套具体的统一帝国神学信仰的政策方案,并呈报希拉克略审阅。
士求方案中采用了一个这样的名词:“属神人的精力”。这个名词的发明者原是那位把天使划分为三级九等的“伪丢尼修”。士求借用了这个名词,创造了一个他认为可以化解正统派和基督一性派之间的对立的基督论公式:“基督一切事工都是本乎一个属神而又属人的精力”。士求进一步解释说:大家都应承认基督有神人二性,但基督在世上的活动是由“属神人的精力”所主宰的。这样的说法,避开不谈基督的神人两“性”(physis或nature)而只说基督有两种精力(energy)。
希拉克略将士求方案浏览了一遍,点头称好,于是御笔一挥,批准了方案,又随即按此方案向拜占庭帝国势力所及的各处教会颁发一道通谕,大意曰:“自八十多年前,帝国大公教会曾就基督论的问题开过会议,对基督的神人二性有了一个广泛的共识,将‘基督一性派’定为异端。可是,‘一性派’们不服气,固执己见,跟大公教会离心离德,渐有分道扬镳之趋势,极为不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目前,帝国大敌当前,亟需一个团结稳定的大好局面,为把国内所有的基督教会联合团结起来,朕请士求大主教拟出了一个可行方案,让它可以包容‘一性派’的主张。士求方案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基督一切事工都是本乎一个属神而又属人的精力。朕希望各个教会,无论是正统的大公教会,还是仍然在坚持‘基督一性论’的教会,大家都应捐弃前嫌,团结一心,争取主动,开拓进取,把团结看作象是自己的眼睛一样,倍加珍惜,做到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相互支持、相互体谅,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切实维护好团结的风气,增强凝聚力和战斗力,营造一个更加团结、宽松、和谐的氛围。另将士求方案随附本旨分发至各教会推广执行。钦此。某年某月某日。”
可是,士求方案出台之后,不但没有增进教会的团结,反而在教会中,尤其是东方教会中,引发了一场剧烈的辩论。
首先是属正统派的埃及亚历山大大主教赛勒斯(Cyrus)表示赞成。他根据士求方案的思想,也搞了一个联合各派的信条,试图与当地的‘一性派’调和,亚历山大的‘一性派’似乎也很给赛勒斯面子,也同意跟大公教会和解,但同时也声称“基督只有属神的精力,并没有属人的精力,若有属人的精力的话,也是服从于那属神的精力”。这种奇谈怪论虽然听起来不舒服,让人更加费解,但是士求方案似乎在亚历山大地区初显了成效。
但是不久之后,也是属于正统派的著名修道士、耶路撒冷大主教所夫罗纽(Sophronius)反对士求方案中的说法。633年底,他离开耶路撒冷亲自前往埃及地区向赛勒斯提出严正抗议。之后,另一位身在非洲迦太基的修道士兼神学家、名唤“忏悔者马克西姆”(Maximus the Confessor)的人也加入所夫罗纽的阵营。远在君士坦丁堡的希拉克略和士求闻讯大惊失色,赶紧派代表去调停争执,但两三年下来,努力未果。
636年,阿拉伯骑兵在雅穆克河战役(Battle of Yarmouk)中决定性地击败拜占庭帝国的五万军队,占领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这时的希拉克略已经无暇顾及士求方案的执行结果,他命士求全权处理教会间争端。
“噢?敢请大主教明示?”
“万岁请想,咱们教会从建立发展至今已有六百多年,可是经历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教会中人对于神的本体属性的认识方面始终不能统一,以致于各说各话,自以为对,派别林立。尤其是在基督论上,东西方各地教会对基督的本性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直以来都是争吵不休。甚至开了多次的全体主教大公会议,也做出了决议同识,可大家仍然意见不一。比如,那‘基督一性派’在迦克敦会议之后,仍然否认基督的全然神性和全然人性是存在于一个神格之中,仍然坚持基督只有唯一的神性,抹杀基督的人性。帝国的许多地区,尤其是东部安提阿和埃及等省份,‘基督一性派’的势力很大,他们公然另立山头搞分裂,各自为政,想与我们正统派教会分庭抗礼。思想不统一是因为信仰不统一。在外敌入侵之际,攘外必先安内,若要全国上下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必先统一全国教会的信仰。可是要统一信仰,难哪!太难了!”
“这又有何难?”希拉克略颇不以为然:“大主教,朕就请你出面,拟出一个联合全国教会神学思想的方针政策,拟出一个全国上下都能认可的基督论。这样一来,统一信仰之后,就可以统一意志,就可以统一行动,帝国上下借此举而精诚团结,一致对外,不搞内耗,打败阿拉伯人的侵略岂不是指日可待?”
这位希拉克略皇帝想用行政手段来粗暴地干预神学争论,用搞军事搞政治搞运动的那套手法来搞一个大家都认可的所谓“唯一正统的”基督论,其背后目的不是真的想要维护纯正的基督教信仰,而实在是为他自己的政权而考量,他想借用教会神学思想上的统一来达到国家意志的统一,靠此挽回战场上的败局。可是,他打错了算盘。
在士求这一方面,他明知希拉克略这一套是行不通的,它不仅不能达到统一信仰、团结教会的目的,结果很可能会造成信仰上的更大混乱,造成各地教会之间的加速分裂。但是,他也不想扫了皇帝之兴,不想忤了皇帝之意,毕竟来说,跟皇帝的关系搞僵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况且皇帝把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他正好也可以利用此机会提振君士坦丁堡教会的权威和地位,最终取代罗马教会而成为天下教会之绝对首领。
于是,士求就开始按着希拉克略的意思行动起来。在接下的时间内,士求先是以大主教的名义召集各学派的知名神学家和各大修道院的负责主持,由这些高级圣职人员和高级修士组建了一个常务顾问团,由他们讨论研究,在制定统一的神学思想的过程中咨询监督,然后他又亲自到帝国东西各省视察地方教会,算是深入基层,蹲点调研,又马不停蹄地与各派各会的领袖们会晤磋商。搞了一年之后,士求终于弄出了一套具体的统一帝国神学信仰的政策方案,并呈报希拉克略审阅。
士求方案中采用了一个这样的名词:“属神人的精力”。这个名词的发明者原是那位把天使划分为三级九等的“伪丢尼修”。士求借用了这个名词,创造了一个他认为可以化解正统派和基督一性派之间的对立的基督论公式:“基督一切事工都是本乎一个属神而又属人的精力”。士求进一步解释说:大家都应承认基督有神人二性,但基督在世上的活动是由“属神人的精力”所主宰的。这样的说法,避开不谈基督的神人两“性”(physis或nature)而只说基督有两种精力(energy)。
希拉克略将士求方案浏览了一遍,点头称好,于是御笔一挥,批准了方案,又随即按此方案向拜占庭帝国势力所及的各处教会颁发一道通谕,大意曰:“自八十多年前,帝国大公教会曾就基督论的问题开过会议,对基督的神人二性有了一个广泛的共识,将‘基督一性派’定为异端。可是,‘一性派’们不服气,固执己见,跟大公教会离心离德,渐有分道扬镳之趋势,极为不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目前,帝国大敌当前,亟需一个团结稳定的大好局面,为把国内所有的基督教会联合团结起来,朕请士求大主教拟出了一个可行方案,让它可以包容‘一性派’的主张。士求方案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基督一切事工都是本乎一个属神而又属人的精力。朕希望各个教会,无论是正统的大公教会,还是仍然在坚持‘基督一性论’的教会,大家都应捐弃前嫌,团结一心,争取主动,开拓进取,把团结看作象是自己的眼睛一样,倍加珍惜,做到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相互支持、相互体谅,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切实维护好团结的风气,增强凝聚力和战斗力,营造一个更加团结、宽松、和谐的氛围。另将士求方案随附本旨分发至各教会推广执行。钦此。某年某月某日。”
可是,士求方案出台之后,不但没有增进教会的团结,反而在教会中,尤其是东方教会中,引发了一场剧烈的辩论。
首先是属正统派的埃及亚历山大大主教赛勒斯(Cyrus)表示赞成。他根据士求方案的思想,也搞了一个联合各派的信条,试图与当地的‘一性派’调和,亚历山大的‘一性派’似乎也很给赛勒斯面子,也同意跟大公教会和解,但同时也声称“基督只有属神的精力,并没有属人的精力,若有属人的精力的话,也是服从于那属神的精力”。这种奇谈怪论虽然听起来不舒服,让人更加费解,但是士求方案似乎在亚历山大地区初显了成效。
但是不久之后,也是属于正统派的著名修道士、耶路撒冷大主教所夫罗纽(Sophronius)反对士求方案中的说法。633年底,他离开耶路撒冷亲自前往埃及地区向赛勒斯提出严正抗议。之后,另一位身在非洲迦太基的修道士兼神学家、名唤“忏悔者马克西姆”(Maximus the Confessor)的人也加入所夫罗纽的阵营。远在君士坦丁堡的希拉克略和士求闻讯大惊失色,赶紧派代表去调停争执,但两三年下来,努力未果。
636年,阿拉伯骑兵在雅穆克河战役(Battle of Yarmouk)中决定性地击败拜占庭帝国的五万军队,占领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这时的希拉克略已经无暇顾及士求方案的执行结果,他命士求全权处理教会间争端。
图为希拉克略打败了波斯王。希拉克略对阿拉伯人却是屡战屡败,他很想统一信仰,结果却引发更深的分裂
士求心中暗自焦虑不已:“本座抛出那个方案的原意本是想帮助当今万岁来统一教会,不想却引起了更大的纠纷。亚历山大大主教赛勒斯和耶路撒冷大主教所夫罗纽,这两大地位显赫的大主教,因本座的方案而大起争执,矛盾突然激化,这还了得?哎?正是奇怪了,那罗马大主教在干什么呢?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一言不发?他又是个什么意见呢?往常时候,本座每发出一个小小的公文,罗马大主教都要急而攻之,这一回儿罗马方面怎么会甘于鸦雀无声了呢?”
637年,士求写信,向当时的罗马大主教霍诺里乌(Honorius I)询求意见。
其实,西方教会方面已经很早就承认了迦克敦会议和第二次君士坦丁堡会议的决议,认为正统基督论已然确立,定论的东西没有必要再启争端。霍若流早已得知士求方案和由它引发的争议,他根本就认为士求方案是无事生非,庸人自扰,也不想加入东方教会的是是非非。可是既然士求主动来信咨询,敦请罗马方面拿个意见出来,那么霍若流也该出面表个态。
霍若流随后拟了一封含糊其辞、无关痛痒的回信,大意曰:“君士坦丁堡大主教士求弟兄,主内平安。关于贵方案中提出的基督有‘一个属神而又属人的精力’的说法,窃以为不妥,因为‘精力’之说根本不合圣经教导,圣经上根本就没有这种说法。我倒是宁愿赞成基督有一个意志(will)的说法来得更贴切些。本人私言,只是随便说说,也不是确论,仅供士求弟兄参考。也闻另外两位大主教纷争之事,愿士求弟兄能善理此事,以谦卑之心与主同行。敬上。主内霍若流。”
士求接信,觉得霍若流是在支持他,于是向希拉克略建议,采纳了霍若流的说法。
638年,希拉克略未经深思熟虑便又根据士求的建议发出一道通谕,后世称之为《续论》(Ecthesis)。该谕令禁止各教会再讨论基督究竟是有“一个精力”或是“两个精力”的问题,但它又同时声明在承认基督有神人二性的基础上,应该加上基督只有一个“意志”的教义。这就是后世所称的“基督一志论”(Monothelitism)。
这个“一志论”匆忙出笼,原本是想止息神学争论,统一思想。可是,结果却是适得其反,“一志论”再度引发了一场关于基督论的神学大争论。
637年,士求写信,向当时的罗马大主教霍诺里乌(Honorius I)询求意见。
其实,西方教会方面已经很早就承认了迦克敦会议和第二次君士坦丁堡会议的决议,认为正统基督论已然确立,定论的东西没有必要再启争端。霍若流早已得知士求方案和由它引发的争议,他根本就认为士求方案是无事生非,庸人自扰,也不想加入东方教会的是是非非。可是既然士求主动来信咨询,敦请罗马方面拿个意见出来,那么霍若流也该出面表个态。
霍若流随后拟了一封含糊其辞、无关痛痒的回信,大意曰:“君士坦丁堡大主教士求弟兄,主内平安。关于贵方案中提出的基督有‘一个属神而又属人的精力’的说法,窃以为不妥,因为‘精力’之说根本不合圣经教导,圣经上根本就没有这种说法。我倒是宁愿赞成基督有一个意志(will)的说法来得更贴切些。本人私言,只是随便说说,也不是确论,仅供士求弟兄参考。也闻另外两位大主教纷争之事,愿士求弟兄能善理此事,以谦卑之心与主同行。敬上。主内霍若流。”
士求接信,觉得霍若流是在支持他,于是向希拉克略建议,采纳了霍若流的说法。
638年,希拉克略未经深思熟虑便又根据士求的建议发出一道通谕,后世称之为《续论》(Ecthesis)。该谕令禁止各教会再讨论基督究竟是有“一个精力”或是“两个精力”的问题,但它又同时声明在承认基督有神人二性的基础上,应该加上基督只有一个“意志”的教义。这就是后世所称的“基督一志论”(Monothelit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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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节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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