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20日星期四

【教会史演义】第98节 奥古斯丁:上帝之城(一)

 
奥古斯丁所处的时代,罗马帝国已经饱受了内忧外患,已经分裂成东西两个政权,两国的情势都非常不妙,尤其是东罗马帝国,它正在行将崩溃的边缘上末路狂奔。对于大公教会来说,虽然基督教已被认可为帝国之国教,但是仍然面临着来自方方面面的严峻挑战。这些挑战来自教会内外两个方面:在教会以内,东方教会所要厘清匡正的是基督论问题,就是对于基督的神人二性如何定位的问题,西方教会则要对付批判伯拉纠主义者们所声称的“人无原罪,自我救赎”等异端论调;在教会以外,除了要继续反击摩尼教的势力之外,还要对付古罗马神祗信仰的复辟回潮。
基于这样的客观局面,从维护大公教会的正统信仰和至高权威出发,身处西方教会圣职人员中的奥古斯丁,犹如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大侠好汉,他该出手时就出手,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勇敢地迎接这两方面的挑战,教会内也好,教会外也好,他坚持必须两手抓,而且两手都要硬。教会内盛行一时的伯拉纠主义,奥古斯丁进行了斗智斗勇般的笔诛墨伐;教会之外,形形色色的各派异教徒们开始大举攻击基督教会,当时以罗马帝国复古势力最为甚嚣尘上,激得奥古斯丁绝不能坐视不管。
复古势力之所以攻击教会有其时代背景的肇因。在410年8月时西哥特人攻陷罗马城之后,三天之内在城内疯狂洗劫,帝国上下一片悲情,如丧考妣。对于罗马人来说,作为罗马帝国大国崛起的发源地和八个多世纪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罗马城是罗马文明的光辉象征。对于基督教会来说,罗马城一直是罗马教会总部的所在,罗马教会是当时帝国教会的老大哥、尤其是西部教会的领导核心。在一世纪时,彼得和保罗这两位大使徒都曾在罗马城牧养教会。按传统的说法,他们也是死在罗马城,并被葬在城内城外。 所以在一般基督教信众中,罗马城也算是一块圣地,是“受上帝庇护的永恒之城”。但是,没有想到这座“永恒之城”如今竟然被踏在了蛮族人外邦人的脚下,历史真是有惊人的相似,这种情景不能不令人联想起在近一千年前圣城耶路撒冷被巴比伦人摧占的那段悲惨历史。远在伯利恒修道院的基督教会“圣师”耶柔米在听到罗马城沦陷之后,曾失声惊呼:“如果罗马能够毁灭的话,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安全呢?”
可以想像,罗马城沦陷这一事件,对罗马人中的异教徒和基督徒都造成了极巨大的心理冲击。于是,一个世俗事件引发了一个信仰危机。异教徒们在总结历史教训时发出了这样的谬论,他们以为,从前罗马先祖因为崇拜自己的民族诸神而受到众神的特意佑护,以致于罗马民族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部落一跃而居为统辖当时已知世界的万族之尊,罗马城则从一块弹丸之地扩张成为地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庞大帝国的首都,如今罗马城所遭的灾难,是因为罗马人数典忘祖、抛弃了祖宗的神、信奉了基督教的神,罗马人因之受到了古代诸神的严厉诅咒和惩罚。这种论调很像三世纪中叶时的罗马皇帝德西乌斯镇压基督教会时的那段历史,那时的罗马人就曾将帝国的衰象归咎于基督教会鼓动人民只拜基督,不拜古罗马诸神,基督教会因而受到皇帝的镇压。不曾料想,在一个半世纪之后,这种似曾相识的荒唐历史观又一次猛虎出笼,它很快引发了罗马人对基督教会的种种责难,也动摇着基督教会一般信徒们的信心。

Évariste Vital Luminais的画作《罗马之劫》。收藏于纽约之牧羊人画廊

奥古斯丁本人对罗马城的劫难是感同切肤的,他曾在布道时心如刀割地向会众们感叹:“我告诉你们,亲爱的弟兄们,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心都碎了,是的,我的心碎了”。不过,心可以碎,但灵不可以丧,乌云的背后仍然有蔚蓝的天空,奥古斯丁对基督教的信心不仅没有丝毫减损,反而更加成熟热烈。对于古罗马信仰的借尸还魂,奥古斯丁决定实行积极主动的防守反击。
413年,奥古斯丁的私人好友、在西罗马皇帝手下供大臣之职的迦太基人马切利努(Marcellinus)写信给奥氏,请他著述解决这场信仰危机。奥古斯丁深觉责无旁贷,于是立刻动手写作,这就是他留给世人的反映基督教史观的另一部名著《上帝之城》(City of God)。从413年动笔,至427年封笔,这部不朽之作的写成历经十四载之多。究其原因有三,一是奥氏跟伯拉纠派的争论旷日持久,不得不让他花费去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二是奥氏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过度的教会行政工作更让他的身体情况雪上加霜,不得不用一段时间来写作,再花另一段时间来静养;第三,他同时还花精力在撰写另一部巨著《论基督教教义》(On Christian Doctrine)。可是,无论千辛万苦,暑去寒来之后,《上帝之城》这部奥古斯丁的晚年力作终于大功告成。
《上帝之城》全书共22章。
第一部分从1至10章,主要在驳斥对基督教不实的攻击,批判异教徒对基督教的责难,奥氏引据论典,历数罗马历史上发生的史实,力图重新评论罗马史,他认为罗马城之毁灭是咎由自取,与其人民信不信基督教的现实是风马牛不相关的事情。罗马神祗并没有使帝国强盛,也没有增进罗马人的道德,也没有赐给人民永生的盼望,罗马神祗被丢进历史的垃圾堆反而是一件好事,一大收益,因为这是为了叫人民独独敬拜基督这位唯一的真神。
第二部分从11至22章,奥古斯丁系统地阐发了基督教的历史哲学。他首先讲到人类社会的起源,讲到在人类历史上有两种城池,或者说是两座城,一座是“上帝之城”,另一座是“世俗之城”。当然,这两座城代表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权治,更有其不同的起源、不同的进展,最后还有不同的结局。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确切地理解这两座城的真实意义和象征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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