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8日星期六

【教会史演义】第88节 奥古斯丁:顽劣的青少年时代(二)

马道拉位于塔加斯特以南30多公里以外。天高皇帝远,罗马帝国政府禁止异教的法令在马道拉并没有得到切实的遵行,除了一些极少数的基督徒外,这里大多数的居民仍然在搞异教多神崇拜,异教信仰和习俗畅行不止,道德风气似乎还不如塔加斯特。
在这里,奥古斯丁进入了一家语法学校接受教育。他根本不理睬母亲的那些基督徒朋友的特别关照,也把母亲的临别教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很快地,他又在马道拉结识了一帮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放学之后,他便跟朋友们混在一起,四处寻乐。
在混迹马道拉的三年多时间内,奥古斯丁虽然不是在学业上特别用功,但凭着天资聪明,他在拉丁文的阅读和写作上有了长足的进步。特别是学校里教授了大量的罗马文化课程,包括历史、哲学、文学,让奥古斯丁大开眼界,初步品尝到了罗马文化的丰富多彩,他也知道了古罗马的众多学者哲人,比如:大雄辩家兼哲学家西塞罗(Cicero)、大文学家贺拉斯(Horace)、大诗人维吉尔(Vergil)、大历史学家撒路斯特(Sallust),等等。这些人物及其作品都让奥古斯丁受到了罗马拉丁文化的直接熏陶。
369年,奥古斯丁从语法学校顺利毕业,回到塔加斯特。但是,家里暂时没有钱让他继续深造,于是,奥古斯丁在家乡闲混。闲混时,他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搞恶作剧,比如跟朋友们一起钻到邻居家的果园里偷水果,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想吃这些水果,而是想糟蹋它们,或把它们丢给猪狗,然后享受偷盗成功和任意糟蹋东西的乐趣。
有一次,奥古斯丁跟着父亲帕特里修到城内的公共浴池冲淋,帕特里修注意到儿子的身体已经长成,很像一名成年男子了,周围同浴的一些低级趣味的异教徒跟帕特里修开猥亵玩笑,并说:“瞧你儿子的身材可是很性感哪,看来不久你可以抱孙子了。”
此时的帕特里修在妻子莫妮卡的多年督促开导之下,已经成了一名基督教的“望教者”,准备将来有机会受洗入教,可是他的绝大部分思想意识仍然原地踏步在异教徒的世俗层面上。帕特里修回家后把朋友们的话跟莫妮卡说了,然后又问:“老婆啊,既然奥儿已经长大成人,应该到了成家的时候了,不如给他找一门亲事,让他早日独立门户,咱们也好早日抱孙子啊?”
莫妮卡思索片刻,微微摇头:“奥儿在身体上虽是成熟了,但是他在思想和精神方面仍然是一个小孩子,在灵里更是差得太远。不必急急忙忙帮他找亲事,应该让他集中精力继续求学为妥,奥儿虽然玩皮,却非常聪明,可是自打他从马道拉回来,就一直四处晃荡,我们应该鼓励他趁着年轻再去学习深造。老公你看呢?”
帕特里修立表同意:“也好。那咱们问问奥儿,看看他自己想学个什么。”
两人把奥古斯丁叫来一问,奥古斯丁就说:“我在马道拉学校学习,最喜欢读的就是古罗马哲学家们写的书。我最想学哲学家们的雄辩术。”
两人听了儿子的想法,起先都有些吃惊。帕特里修从前说得没错,奥古斯丁是从他这位父亲那里承继了恣情纵欲、无所顾忌的性情,可是他也从母亲莫妮卡那里承继了专诚向上、寻求真理的性情。奥古斯丁在马道拉曾读过几本西塞罗的书,后来,他又读过西塞罗写的一本名叫《霍尔登修》(Hortensius)的书,这是一本对话录集,讨论的是人生哲学和智慧的问题。这本书如今已经失传,只有零星片段散见于其它著作之中。其书词藻流畅、雄伟机智,似乎蕴藏着神秘莫测的宇宙真理,对奥古斯丁的心灵产生了一种振动,他对西塞罗的敬仰之心油然而生。他立志师法西塞罗,先学习雄辩术,再学习哲学。
莫妮卡没有表示反对,就连向来对儿子漠不关心的帕特里修也赞许奥古斯丁学雄辩术的志向:“奥儿还是很有眼光的嘛﹗这个决定,为父举双手赞成。这雄辩术可是一门显学啊,在咱帝国的就业市场上算是蛮吃香的热门行业,奥儿若能学精此术,将来不愁找不到高薪高位的好工作,运气好的话还能做个持业律师,进政府部门当公务员捧个金饭碗,运气再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结识个把皇亲国戚官一代官二代,飞黄腾达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帕特里修也倒出了自己的苦水:“要学雄辩术,不能只在咱们家乡这旮旯里学,得上象迦太基那样的大城市里去找名师求学,学费可是昂贵得很哪,但是投资收益率应该是不错的。为父不才呢,财运不佳,常走背字,以前花钱没有节制,勉强搞了些投资又遇上金融风暴,现在囊中羞涩,所剩无几,不过奥儿你先别着急,让为父找找朋友街坊筹借一些款子,咱们慢慢再说。”
帕特里修虽然是出于追求世俗功名的考虑,但他还是真心想着给儿子帮衬一把。先是托人在迦太基找了一所名校报了名,然后运动人际关系网筹集学费。可是,天不假年,没有多久,帕特里修却得了重病,不治身亡。不过,在临终前,帕特里修领受洗礼,总算是在教会中挂上了名。
奥古斯丁对父亲的死亡其实没有过多的伤心,因为父子俩从前的关系相当冷漠,其实,奥古斯丁后来的许多著作中,对自己的亲生父亲着墨不多。只是父亲死了,学雄辩术的学费就泡汤了,奥古斯丁不免心中惆怅:“这下完了,老爷子死了,母亲守寡,她又是妇道人家,哪里有钱?我们家本来早已败落的门庭如今更是寒酸,看来我的理想就此灰飞烟灭了。”
莫妮卡爱莫能助,只能默默为此事向神祷告。
正在奥古斯丁和莫妮卡不知所措之际,一位当地乡绅造访他家。此人名叫罗满年努(Romanianus),是塔加斯特的财主,也是奥古斯丁家的朋友,靠经办动物表演和房地产投资等行业起家发了财,在迦太基、米兰和罗马城等大都会也都置有房产。他虽是财主,却不是守财奴,经常慷慨地捐助公益事业,资助乡里有志有为青年求学。
罗满年努来到奥古斯丁家,告诉莫妮卡母子:“老夫愿意出钱让奥古斯丁去迦太基学习。”
莫妮卡母子自是激动万分:“哎呀,罗元外真是我们家的旱地及时雨啊。只是我们是基督徒,向来不找别人借贷。何况就算是向您借钱,去迦太基学习的费用对我们来说是一笔大钱,我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还得起呀。”
罗满年努摆了摆手,满面笑意:“嗨,你们母子也太客气啦,是我甘心情愿地捐助奥古斯丁去外地深造,我包他所有的学杂费和衣食住行,这钱你们不必偿还。”
“罗元外,这可使不得呀。”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莫妮卡素来尽力助人,从来不求别人回报。俗语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虽然我不是基督徒,但是我自忖也要做一名义人,我也知道我之财源滚滚,都是天助,也离不开乡里乡亲的支持。我捐钱资助乡里的青年外出求学,也算是回馈社会嘛。请你们就不必推辞了。”
莫妮卡母子热泪盈眶,奥古斯丁更是感动得一揖到地:“多谢罗叔大仁大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将来小侄若是学成有了出息,必报答罗叔。”
罗满年努手捻长髯,哈哈大笑。
奥古斯丁并没有失言,他日后不仅将他写的第一部著作献给了这位罗叔,而且还激励罗满年努放弃异教徒的信仰,带他归信基督,在基督里永享天福。这些都是后话。实际上,在奥古斯丁的心目中,他已视罗满年努为再生自己的“第二父亲”。
就这样,376年秋,时年17岁的奥古斯丁负笈远离家乡,向西跑到三百多公里外的迦太基求学。
历史名城迦太基是罗马帝国在非洲的大都会,荟萃着各路思想和学术界的精英。基督教已在这里扎根,这里也是三世纪时基督教迦太基学派神学的发源地。但是当时这里有两派教会并存,一派属于听从罗马大主教的大公教会,另一派属于多纳徒派的教会,这个教会前已介绍,在此不再赘述。青年奥古斯丁也没有注意什么这派或那派,他对基督教根本不感兴趣,对基督教的了解最多也只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皮毛。
奥古斯丁到达迦太基入学不久,仍不求上进,很快便被这座大都会的污浊阴暗面所吸引了。这座城市的享乐主义和情欲放纵主义让他津津乐道。他后来回忆并如此忏悔:
“我来到了迦太基,我周围沸腾着、振响着罪恶恋爱的鼎镬。我还没有爱上什么,但渴望爱,并且由于内心的渴望,我更恨自己渴望得还不够。我追求恋爱的对象,只想恋爱;我恨生活的平凡,恨没有陷阱的道路;我心灵因为缺乏滋养的粮食,缺乏你、我的天父而饥渴,但我并不感觉这种饥渴,并不企求不朽的粮食,当然并非我已饱饫这种粮食;相反,我越缺乏这粮食,对此越感到无味。这正是我的心灵患着病,满身创伤,向外流注,可怜地渴求物质的刺激,但物质如果没有灵魂,人们也不会爱的。
爱与被爱,如果进一步能享受所爱者的肉体,那为我更是甜蜜了。我把肉欲的垢秽玷污了友谊的清泉,把肉情的阴霾掩盖了友谊的光辉;我虽如此丑陋,放荡,但由于满腹蕴藏着浮华的意念,还竭力装点出温文尔雅的态度。我冲向爱,甘愿成为爱的俘虏。我的天父、我的慈爱,你的慈祥在我所认为甜蜜的滋味中撒上了多少苦胆。我得到了爱,我神秘地带上了享受的桎梏,高兴地戴上了苦难的枷锁,为了担受猜忌、怀疑、忧惧、愤恨、争吵等烧红的铁鞭的鞭打。”
当跟那些与他同龄的男生在一起时,奥古斯丁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喜欢相互交流享乐主义的生活方式,并吹嘘他们各自与女子交欢的性经验,还不断地编造性经验的故事,这样做是为了获得同伴们的认同接受,避免他们的嘲笑。
按奥古斯丁自己的话说:“我如此盲目地奔向堕落,以致在同辈中我自愧不如他们的无耻,听到他们夸耀自己的丑史,越秽亵越自豪,我也乐于仿效,不仅出于私欲,甚至为了博取别人的赞许。除了罪恶外有什么值得谴责呢?我却为了不受谴责,越加为非作歹,并且由于我缺乏足以和那些败类媲美的行径,便捏造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害怕我越天真越不堪,越纯洁越显得鄙陋。” 
不久,奥古斯丁沉溺于这种经验而不能自拔,随后他又找了一名女子唐而皇之地非法姘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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