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1日星期六

【教会史演义】第80节 聂斯脱利﹕一千五百多年之后被重新审视

  翌日一清早,聂斯脱利联合约翰,还有他从叙利亚地区带来的42位主教回到会议地点。他们又很快地通知了阚第甸伯爵、区利罗和麦母能,请他们重新回到会议桌前再开议题。阚第甸伯爵随后便到,可是区利罗和麦母能等人认为对聂斯脱利的处置已经铁板钉钉,对重开会议的提议根本不愿搭理。
聂斯脱利和约翰大主教对区利罗的蔑视态度极为反感,两人一合计﹕“既然你们不想来开会,那么我们自己开会又有何妨?”
很快,他们开会的决议也出来了﹕区利罗犯了亚流主义和亚波里拿留主义的严重罪行,亚历山大派的基督论才是真正的大异端;而麦母能协从区利罗犯罪,并利用其东道主身份和影响来煽动本地教会的人兴风作浪,打击以聂斯脱利为代表的正统基督论,犯了煽动暴力罪。有鉴于此,大会决定诅咒区利罗和麦母能,革除其教职教藉,同时提请皇帝下旨流放两人。
接下来的几天,两派人马拍桌对骂,声振屋宇,你们要革除我们的教职教藉,我们就诅咒你们是异端斜说,闹得整个以弗所城鸡犬不宁,东西罗马帝国的一般百姓都伸着长脖,观看着这场闹剧如何收场。两派的提案不久都呈递给了东罗马帝国皇帝狄奥多西二世,狄奥多西二世多次跟阚第甸商量对策,但是两人都手足无措,都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可以平息两派的争锋,一会儿感觉聂斯脱利一派说的对,一会儿又认为区利罗一派讲的好。皇帝摇来摆去的态度又给两派人马一个错觉,他们都认为他们自己一派得到了皇帝本人的支持。于是,两派更是铆足了劲,憋足了气,吵得越发不可开交了。
7月10日,在皇帝的命令之下,两派又在麦母能的办公室驻地的讲台边聚集起来,自然又是一阵阵的喧哗鼓骚。这时,罗马大主教色勒斯丁的私人代表菲利悠悠然登上台来发表意见。两派人马一看是色勒斯丁的代表,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菲利派头十足地开口讲话﹕“各位尊敬的主教大人,各位代表,最近几周以来,以弗所会议开得非常非常的不顺利,亚历山大派和安提阿派你争我夺,互不买帐。其实,这种情况我们色勒斯丁大主教先知先觉,他早就已经料到大会会出现这种僵持的情况。所以,我来之前,他亲自修书一封给与会的各位大人。”边说着,边摸出一张纸来,一字一句地向大家念了起来﹕“各位教内同仁平安。关于基督论的神学问题是一个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关系到教会的生死存亡,关系到教会信仰的纯洁性。对此,我们西部教会早有共识,凡是以任何形式或学说来抹煞基督神性者,凡是以任何理论或口号来贬低圣母马利亚者,都是魔鬼撒旦的作为,都要以神的名义来诅咒他们。亚历山大大主教区利罗一贯坚决捍卫基督的神性,坚决捍卫圣母乃‘生神者’的荣耀地位,而君士坦丁堡的聂斯脱利盘据大主教的圣职,此人包藏祸心,以此身份地位来大肆鼓吹和推销他的‘基督二性连接论’,说是连接,实是分割,他还处心积虑地撼动圣母‘生神者’的地位,‘二性连接论’纯属异端,所有与聂斯脱利同党者都应遭神人共弃。......”
菲利信还没有读完。会场上又开始炸成一锅。
区利罗其实早就跟色勒斯丁结成了政治同盟,色勒斯丁之所以支持区利罗,其主因也无非是想借区利罗来压制君士坦丁堡大主教日益上升的地位。有了罗马大主教的支持,自然就是有了整个西部教会的支持,区利罗自然是洋洋得意,立马授意﹕维持对聂斯脱利的原判,至于安提阿大主教约翰,乃是聂氏同党,也一并予以革职流放。
聂斯脱利和约翰虽恼怒不休,但是他们在与会者人数上处于一比四的劣势,相峙下去也无用处,于是只能带人愤然离场。
狄奥多西二世起先还是暗中支持聂斯脱利,认为区利罗和麦母能存心捣乱,还命阚第甸伯爵将区利罗和麦母能抓起来关押,但见区利罗一派声势浩大,麦母能又有以弗所当地会众的支持,狄奥多西二世怕闹出乱子,又赶紧下令释放了区利罗和麦母能。
接下来,两派又进行了连续五轮的艰苦论战。
7月27日,罗马教会传来消息﹕大主教色勒斯丁已于26日逝世,西斯笃三世(Sixtus III)已继任罗马大主教。西斯笃三世给菲利送消息,声称继续支持区利罗派。结果,区利罗派终于“大获全胜”。
7月31日,以弗所大会结束,会议最终以压倒多数通过数项决议。
首先,大会重申,支持325年尼西亚会议(基督教一大)精神和381年君士坦丁堡会议(基督教二大)精神;其次,诅咒聂斯脱利主义和正在西部教会蔓延的伯拉纠主义(关于伯拉纠主义,容以后详述)为异端;另外,诅咒聂斯脱利的所有支持者,包括安提阿主教约翰。
面对现实,出于政治考量,狄奥多西二世也改变了支持聂斯脱利的初衷。为了平息两派矛盾,狄奥多西二世对两派领袖各打一棒,同时免去了聂斯脱利和区利罗的大主教之职。可是,区利罗使出浑身解数贿赂皇家贵族,以极快的速度得以官复原职。聂斯脱利却没有那么幸运,有17位原先支持他的主教被罢免职务,有一些他原先的教内朋友也见风使舵,宣布与他断绝关系。聂斯脱利见大势已去,他仰天长叹,最后向皇帝申请退休,回安提阿他从前做修道士的那座修道院。狄奥多西二世批准了他的要求。
区利罗和以他为代表的亚历山大派虽然得胜,但他与安提阿派的裂隙更加增大。狡猾的区利罗为了缓和与安提阿派的紧张关系,在此后的两年多内,他与安提阿大主教约翰展开了数轮谈判,成功诱使约翰放弃对聂斯脱利的支持。两派最后达成一项妥协性密议﹕安提阿派跟聂斯脱利完全决裂,作为补偿条件,由安提阿派提出一条能熔合两派观点的关于基督论的新信经,由亚历山大派背书支持这条信经。
433年,亚历山大派和安提阿派签署好了密议,两者之间的基督论之争暂时停火。
为了防止聂斯脱利卷土重来,区利罗动用各种关系,终于说动狄奥多西二世在435年8月3日发出一条敕令﹕命聂斯脱利离开安提阿的修道院,转迁至上埃及沙漠绿洲中的一座修道院。上埃及是区利罗的管辖范围,这样一来,聂斯脱利被置于严格的监控之下,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反攻倒算的机会。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背弃了聂斯脱利。他的支持者先是活跃在叙利亚,后来的数个世纪中,聂斯脱利的追随者又自组“东方亚述教会”(Assyrian Church of the East),并发起规模浩大的东方宣教运动,他们前往美索不达米亚、波斯、印度以及远东等地区宣教,尤其在波斯地区盛极一时。公元635年,即唐太宗贞观九年,一位聂斯脱利派的传教士阿罗本(Alopen)从波斯来到中国长安传教,受到唐皇室大力支持。这是有文献记载的基督教第一次进入中国本土。

中国新疆柏孜克里克洞窟壁画,七至八世纪的作品,说的是聂斯脱利派神职人员过“棕枝主日节”(Palm Sunday)

至于聂斯脱利本人,从435年起一直到450年晚秋以后,他孤独地默居在上埃及的沙漠中。一方面,他接受承认这是神对他本人命运的特殊安排,另一方面,以弗所会议对他的神学观所进行的无情挞伐,他终始不能接受。在沙漠的修道院中,聂斯脱利奋笔疾书阐明自己的神学思想,他以晚年岁月写了一本叫《荷勒克拉斯的市集》(The Bazaar of Heracleides)的书。
由于聂斯脱利被判为异端,他的著作和书信都被销毁,后人很难研究发掘他真正的神学思想。直到1895年,聂斯脱利晚年的那部著作在叙利亚被发现。在该书中聂斯脱利拒绝以弗所会议强加给他的指责,详细地为自己辩护。基督教神学界的众多神学家和学者对该书中的基督论仔细研究论证,结果惊讶地发现,聂斯脱利基督论并非完全象罗马天主教会所指控的那样。
有人认为聂氏的“基督二性联接论”宣扬的不是基督的“道成肉身”,而是在宣扬基督的“道住肉身”,也就是说,聂氏没有说明“神人二性完全统一在一个位格中”,显然这与后来在迦克墩会议上(这次会议的详情,容后再述)所确认的正统神学(迦克墩信经)是不同的。虽然到目前为止,各界学者和神学家们都仍然在研究聂氏基督论,争论依然存在,但与区利罗的基督论相比,聂氏基督论与正统神学似乎更为接近。可惜人不能穿越时空来到未来,但假设聂斯脱利能参加后来召开的迦克墩会议,他也没有理由不赞同迦克墩信经;相反,假设区利罗能参加迦克墩会议,他极有可能反对迦克墩信经。
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持与正统基督论相近的聂斯脱利被打成异端分子受到迫害,而与正统基督论相离甚远的区利罗却被所谓正统的天主教会封为圣人。这也难怪,以弗所会议上的争论本来就是一场政治斗争,并非是中世纪天主教神学家们所宣称的那样公正客观。其实,最后就连天主教会自己也觉得太说不过去,到了1994年11月11日,罗马教皇约翰·保罗二世与东方亚述教会签署了一项共同声明,天主教放弃在以弗所会议上对于聂氏的指控,转而接受其提出的对马利亚的称呼﹕“基督之母”。
呜呼可叹,有的时候,历史真的是很可笑,有的时候,历史又显得就是如此的冷酷,冷酷得让你笑不出来。当年的一场教会内部的神学辩论竟然演变成了一场残酷的政治斗争,让聂斯脱利坠入似海深冤。不过,在“蒙冤”了一千五百多年之后,聂斯脱利的基督论又重新被人审视了。就一般历史的研究而言,争议越大的事件和人物,似乎越少有盖棺论定的机会,放在教会发展史的研究上,也是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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