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史演义】第104节 五世纪至六世纪教会的一般情势：信仰的异化

那些本来与基督教信仰不靠谱不搭界的东西，甚至是与之相矛盾的异教异族成分，堂而皇之地进入教会，它们不仅渐次地掺入了教会的节期庆祝之中，而且也掺入了一般信众的日常信仰之中，说得再严重严肃一些，它们异化了基督教的原本信仰。
一种最明显的情况，就是对殉道士们或对所谓的“圣人”们及其遗物的尊敬之风越发盛行。这种尊敬之风可以往前追溯至二世纪中叶，由于当时基督教尚处在罗马帝国的压迫之下，教会中有许多圣徒因只拜基督不拜皇帝而被帝国政府无情处死，教会对这些殉道者为了基督真道的缘故而将一己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情气概极为尊崇，尊他们为教会的楷模和“圣人”，并常常在他们的殉难日时举行隆重的忌辰圣餐礼，以示表彰和纪念。
四世纪，君士坦丁大帝解除了对基督教的戒禁之后，教会大门前迎来了大批的异教徒，他们纷至沓来，转信归教。君士坦丁本人就为了纪念使徒彼得在罗马花了30年的时间修建了一座大礼拜堂。他的母亲海伦娜(Helena)皇太后还亲往耶路撒冷圣地朝拜，传说她在圣地发现了钉死耶稣基督的那个真十字架，并将它视为圣物保存起来。在皇家和官方的影响鼓励之下，尊敬圣人圣物﹑朝觐圣地的行为一时蔚然成风，当时的人们把君士坦丁时代以前的时代看作是伟大的英雄时代，殉道士们被看作是基督精兵和英雄人物，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四世纪末至了五世纪时初，这种“圣人圣物崇拜”已变得无可复加﹑习以为常了。一般信众还以为，殉道士们死后升天，都在神的宝座和基督的面前不停地为他人代求，殉道士们就好像异教中的神灵一样，可以保护信众﹑医治疾病，可以行大能，所以信众也可以向那些被神化的殉道士们祷告，求得他们的佑助。

意大利佛罗伦萨画家Agnolo Gaddi于1380年的作品，画的是海伦娜发现了钉死耶稣的真十字架

再往下发展，除了殉道士之外，耶稣所培养和拣选的使徒门徒，还有一些在教会历史上有名望的修道士﹑护教士﹑教会领袖﹑古代圣贤，等等，也都被充入圣人之列。虽然封人为圣的官式条文典章尚未编订出台，但是圣人们已经被抬上了半人半神的地位，他们的牌位或遗体遗物被放在教堂中，成了一种偶像，信众为他们燃灯点香，低首默拜。不仅一般信众认为崇拜圣人的作法是无可指责的理所当然，就连一些大神学家也在推波助澜，耶柔米就曾这样说过：“无论羔羊(笔者注：指耶稣基督)往哪里去，他们(笔者注：指圣人们)都跟着他。假若羔羊是无所不在的，那么我们也得那些与羔羊同在的人无所不在。”连耶柔米都这么说，一般信众对圣人的信念由此便知了。

与圣人们相关的遗物也常被用在礼拜或盛典仪式上，以致于不用圣人遗物，连教会所举行的仪式也不合法合规了，甚至到了后来的七世纪时，有这么一条全体教会认同的硬性规定：“任何主教如在祝圣殿堂时不用圣物，即当撤职，因为他违反了教会遗传的规定。”

另从三世纪时开始，还有人把圣人甚至帝王之象刻在各种金石器物之上然后放入礼拜堂，称之为圣像。人们开始也尊敬这些圣像，该撒利亚的巴西流曾大胆放言：“向画像敬拜就是向原来的真人敬拜”。圣像崇拜引起教会界的极大争议，到了后来的八世纪，教会大公会议对此有最后的决议，我们暂提不表，放到后面再详说。

在所有的圣人队列之中，耶稣的肉身母亲马利亚的地位变成首屈一指，她被作为“永远的童贞女”﹑“终身的童贞女”而受到信众们的一致高抬﹑一致神化。在二世纪的大神学家爱任纽的心目中，马利亚被尊为“第二夏娃”，成了被造之物中名列第一的人物。到了五世纪之后，关于马利亚的各种奇妙虔敬的传说已然层出不穷，常常激起人们无尽的美好遐想，虽然这些遐想几乎没有任何来自圣经上的支持，但大公教会中，她已被视为“天主之母”，“圣母”、“万福马利亚”等等，甚至也成了“女神”，似乎也篡夺了耶稣的神圣地位，成了神人中间的又一位“中保”。

另一种异化是对天使的崇拜。虽然这种天使崇拜早在一世纪使徒时代就出现了，后来在诺斯底异端文献中被多次提及，连三世纪的亚历山大学派大神学家俄利根也对天使的地位有诸多拔高的臆测，到了五世纪和六世纪时，天使崇拜已成教会信众的流行信仰。

圣经中多有天使这种灵物及其行为的记载，经文告诉我们，天使乃是神所创造，其能力比人高，是为神所驱使而为神服役的灵体，常常侍立于神的宝座前服事神，颂赞神，也常常受神差遣来向人传达神的命令，保护圣徒，帮助义人，攻击恶人。天使中也有善恶之分，光明天使是具有顺服谦卑，善良慈爱等美德，为神工作﹔堕落天使也是反叛神的黑暗天使，他们的首领就是堕落的天使长路西法，就是被神逐出天庭打到地下的魔鬼撒旦。天使既是神的创造物，基督徒根本不应拜之。

天使崇拜当然是人们对光明天使的崇拜，光明天使之中最受人追捧者要数天使长米迦勒(Archangel Michael)。还是那位君士坦丁大帝，他也是天使长米迦勒的超级粉丝，曾经下令在距首都数公里之外的地方特别地为米迦勒造了一个礼拜堂专以供奉米迦勒。一些教会甚至还在每年的9月29日来庆祝米迦勒节。

此外，关于天使和天使理论的研究也是大有人在，其中“成果累累”者乃是在五﹑六世纪之间曾出现过的一位神学家兼哲学家，此人写了一部有关天使组织的神秘著作《天阶序论》(On the Celestial Hierarchy)，书中言之凿凿地将天上众天使分为三级九等。他的真名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大概是中东地区人，他假托了圣经《使徒行传》中的一位人物“丢尼修”(Dionysius )之名来出这本书，故史家称此书的作者为“伪丢尼修”。丢尼修在圣经中实有其人，本是一世纪时雅典卫城西北的亚略巴古地区的法官，经使徒保罗之宣道而归入教会。古今中外都有人伪托古代名人出书，好增强书论的权威性和可信度，此公也不例外，无非是借了丢尼修之名来兜售自己的书罢了。可是此书一出，竟然大受欢迎，书中的天使三级九等的理论被早期的基督徒所承认，连罗马教会也一度默认了。《天阶序论》一旦出现，天使崇拜便更加是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到了八世纪，教会进行了大规模的教义改革，才正式规定天使只是人的指引者，信徒只能崇拜上帝，不能崇拜天使。

回首看来，圣人崇拜和天使崇拜这两种现象极具讽刺意味。基督教本是反对拜偶像的信仰，除了天父上帝和耶稣基督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有资格配享崇拜之敬。可是，从异教转信过来的信众们和统治者们，他们推倒了一种形式的古罗马的偶像崇拜，却又搞起了另一种形式的偶像崇拜，他们把圣人和天使架上神坛，可说是人类史上的又一次造神运动，正是这样的运动在无形之中已经将基督教真理矮化和异化了。真是令人惜哉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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