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28日星期三

【教会史演义】第73节 屈梭多模﹕权贵们挥不去的梦魇

屈梭多模一面高调宣扬苦修式禁欲主义,一面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布道坛上,以犀利的言辞抨击世俗统治阶层的腐败﹑斥责教士团领导层的堕落,那些声振屋宇的谴责就像发出的一支支利箭,只射行政大员﹑皇帝近臣﹑内宫宦官﹑贵族妇女,等等。虽然屈梭多模并没有在话语中指名道姓地批判哪些人,但是那些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执政掌权者们听了之后却个个如芒刺在背,他们认为屈梭多模是在指桑骂槐,肆意羞辱帝国政府。
最先被惹恼的是一批达官贵妇。这些贵妇们或是大臣将军之妇,或是红顶巨商之妻,总之,她们除了拥有巨量财富之外,别无它事可行,游手好闲之下,展开比富赛阔般的激烈竞赛。正可谓是:挥金如土浑是胆,醉生梦死寻乐急。在攀比竞赛中独领风骚者,乃优多西娅的闺中密友“三寡妇”。这三位寡妇的亡夫原来都是朝中命官,他们在任上恣意搜刮,成为当时东罗马帝国中最有钱的人,他们死后给夫人们留下了天文数字般的财富供她们挥霍。三位寡妇除了有钱,也有皇帝的封诰,能常常进宫参见优多西娅,并将大量财宝进献皇后,最后都成了优多西娅的铁姐儿们。
三寡妇也常同去教堂听教士们布道,倒不是诚心诚意地敬拜基督,而是把去教堂当作求福祈愿的例行公事。她们几次在听屈梭多模布道时,都听他指责京中的贵妇们热衷于珠宝首饰和华丽服装,企图以这些来掩盖自己的年龄和丑陋,三寡妇于是气极败坏,认为屈梭多模之言是含沙射影,是蓄意攻击抹黑她们美丽光辉的形象。
于是,她们进宫向优多西娅告状﹕“皇后娘娘,自打那屈梭多模担任大主教以来,他自视高人一等,屡屡在布道台上口若悬河,大放厥词,以极其恶毒的口舌污蔑朝廷命官,尤其是以傲慢无礼的口吻讥讽咱们京中的妇女姐妹们,说我们名为侍女淑媛,实则是犯罪和丑闻的根源。他表面上是在说我们,其实上他是在嘲讽皇后娘娘您呢。”
自从399年宦官尤特罗皮乌斯死后,优多西娅已是大权独揽。听了三寡妇的挑唆,优多西娅开始不信﹕“姐妹们,你们的神经太过敏感了。他屈梭多模是本宫一手提拔起来的大主教,按说也算是本宫的人,对本宫他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本宫悍然为敌呢?”
三寡妇连忙七嘴八舌地添油加醋﹕“皇后娘娘啊,我们可不敢轻易地搬弄是非。我们说屈梭多模恶语中伤皇后娘娘可是句句是实啊,城中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他不仅说咱们君士坦丁堡象所多玛城那样地放辟邪侈﹑那样地罪恶深重,而且还说当今万岁不务正业,大权旁落于妇道人家,就像亚哈王被耶洗别控制一样。这不是分明是在诅咒我们伟大的京城,诅咒皇后娘娘你是恶妇耶洗别吗?”
所多玛城是圣经中记载的旧约时代的城市,因城中人道德体系沦丧,放纵污秽的情欲,神派了天使将其毁灭。耶洗别是古代以色列国国王亚哈的王后,此妇人以控制亚哈王,迫害耶和华的信徒而臭名昭著,她曾要杀光耶和华的先知,有计划地运用权势使全以色列离弃神,后来她在叛军逼近时被宫中太监抛出宫墙外摔死,其尸体被野狗吃尽。
优多西娅当然知道这些故事。她听三寡妇说屈梭多模诅咒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金碧辉煌的首都,还胆敢把自己比做千古恶妇耶洗别,一般怒气不由激上心头。
为了证实三寡妇的说辞,优多西娅也数度驾临圣索菲亚大教堂亲听屈梭多模布道,果然她觉得屈梭多模的布道“不堪入耳”,她于是声色俱厉地与屈梭多模争辩,但屈梭多模居然毫不客气地一一驳回。优多西娅恼羞成怒,从此将屈梭多模视为眼中大敌,开始寻机除掉屈梭多模。
除了不惜得罪宫里宫外的权贵们外,屈梭多模还在君士坦丁教区的职权范围内实施教会改革。为达这一目的,他进一步扩大帝都教区的司法权限,以期增多自己在教区的服务工作,对那些买卖圣职﹑贪渎枉法者施以重手。在有一次视察小亚细亚诸省份时,屈梭多模一下子就下令免除了吕底亚(Lydia)和弗吕家(Phrygia)等地的十三位主教的教职,引进教士团体中圣职人员的强烈不满,他们纷纷指责屈梭多模暴躁草率,俨然是“东部教会的暴君”。教士团体于是联名向皇帝皇后告御状,控诉屈梭多模的“暴行”。
屈梭多模在批评别人时,容易将自己的情感写在脸上,愤怒的表情常常令人不寒而栗。所以,有人批评他不近人情世故,不讲策略,言语也过于耿直坦白。另外,屈梭多模的一些古怪的习惯也让他人感到他不合群,不友善。比如,他从不沾酒﹔因为从前修道时落下的胃病,他需要吃一些特殊的饭菜﹔因公务﹑学习﹑布道或敬神活动,他常常直到日落时都无暇进餐,就是在进餐时,他也不喜欢跟多人一道享用食物,他嫌多人进餐过于嘈杂喧闹。这些怪癖让许多同僚和下属觉得屈梭多模不易亲近,慢慢地,这些人都加入了反对他的行列。
屈梭多模的一系列言行虽然在统治阶层和教士集团中曲高和寡,被他们孤立于圈外,被他们视为挥不去的梦魇,但是他始终坚持体现自己作为修道士的美德,用所得丰厚的年俸创办医院,为穷人治病,也号召教会信众互相扶持,赈济穷困者。正如当年他在安提阿城一样,在君士坦丁堡的一般城民百姓之中,屈梭多模博得了极高声誉。
到了403年,优多西娅再也不能忍受屈梭多模,暗自盘算着要罢免他的大主教之职。该怎么办才好呢?她虽然贵为皇后,甚至也可以越俎代庖地借皇帝之口发号施令,可是,没有好的借口,她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明目张胆地干预教会事务,说罢免人就罢免人哪!毕竟屈梭多模在普通百姓中德高望尊,免除其职很可能会触犯民怨。必须得由教会内部人士出面来开一个罢免会议,最好定他一个散布异端教义之罪,而且最好是由高阶的圣职人员来出席主持这样的罢免会议,如此一来,搞掉屈梭多模才能名正言顺,才能给百姓一个自圆的说法。
这一日,优多西娅正在为此犯愁之际,有人进宫禀报﹕“皇后娘娘,亚历山大大主教提阿非罗(Theophilus)派信使来求见娘娘,说是要控告屈梭多模大主教宣讲异端斜说,而且还接纳和保护异端人士。”
优多西娅一听,心中不由一乐﹕“嘿嘿,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除掉屈梭多模的机会,它自己来了!”

法国画家劳伦斯(Jean-Paul Laurens)在十九世纪的作品《屈梭多模反驳优多西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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