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史演义】第10节 三大护教大侠﹕殉道者游斯丁(下)

与老者的这次偶然相遇，彻底改变了游斯丁的人生轨迹。游斯丁后来倾其全力精研圣经，又找到了基督教会，受洗之后归信基督。他常常和基督徒在一起，以自己的学识来教导会众。
游斯丁在回首这段奇遇时，曾如此写道﹕“有一道火焰即时燃起在我心灵中；一种对众先知和基督之友的爱，不禁充满了我的心；同时我在内心反复他的话语，我觉着惟有这种哲学才是安全而有裨益。......我深愿众位都像我这样，下一个决心，切勿弃置救主的那些嘉言。因为它们具有一种无上的威力，足以惊吓那些脱离正直之路的人，也可以使那些敬重它们的人获得最甘美的平安。如果你们稍稍关心自己，如果你们渴望得救，如果你们相信上帝，你们既然对于此事并非漠然，就要做到跟上帝的基督相亲昵，在领受洗礼之后，快乐地度过你们幸福的生涯。”
约公元150年左右，游斯丁来到帝国首都罗马，在此收徒教学。
顺便提一下。他的众多学生中，有一位叫他提安(Tatian)，此人颇有才华，是游斯丁的得意门生，曾经写过一本护教书，为基督教神圣纯洁做辩护，他还依据四福音中耶稣的生平事迹编了一本书《四福音合参》(Diatessaron)，成为基督教一个支派叙利亚教会的经典。他后来倾向诺斯底派异端，成为其他教会神学家所批判的对象。
再说游斯丁到了罗马之后，作为哲学家，他必然与罗马知识界常有交流，当时的罗马皇帝也鼓励知识界百家争鸣，为其统治摇旗助威。很可能，游斯丁起初也想在京师之地一展身手。但是，不久之后，他就发现，罗马知识界对基督教信仰恶意歪曲，统治者们则出于对基督教的无知而对基督教会进行残酷镇压，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反击知识界而为基督信仰辩护，同时也要向罗马统治者介绍基督教义，向他们进言，借此为教会争取平等合法的社会地位。
约在公元153年，游斯丁写了一本书进呈给当时的罗马皇帝安东尼·庇护(Antoninus Pius)和皇子兼哲学家的马可·奥勒留，这就是著名的《第一护教辞》(First Apology)。
《第一护教辞》洋洋洒洒共68章，以独特的行文向罗马当权者申诉。文中澄清了罗马人对基督教会和信徒的误解，指出：基督徒并非是罗马人所认为的那样是无神论者、不道德者、帝国的背叛者，相反，他们信仰“万物之始，万物之终”的创造主，他们是弃绝伪神假神和偶像崇拜的圣洁者，他们并不曾背叛国家，相反他们“比所有人众更快爽地随时随地清付通常税项及临时特税给你们所委任的官员”，因为耶稣教导过信众们在政治上的服从：“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神的物当归给神”。游斯丁呼吁：不要仅仅因为他们是基督徒而迫害他们，凡要审判处罚任何人，你得拿出真凭实据，以正常的法律手段来解决问题，基督教会应该平等地享有跟其他宗教同样的合法权宜。
游斯丁在文中也大量介绍基督教会所举行的圣礼及其意义，介绍犹太古先知关于基督诞生和基督在世上所行事迹的预言，并告诉世人说，犹太古先知所知道的东西，有很多是古希腊哲学家们所不知道的。
游斯丁还大量引用罗马人所熟悉的希腊哲学概念来比附基督教义，比如，他把基督比作希腊哲学中的“洛各斯”(logos)。所谓洛各斯，在希腊哲学中表示是“支配世界万物的规律性”，就是“道”，就是“神的话”，游斯丁认为，基督信仰其实也是一种“哲学”，而且是所有哲学中最正确的哲学，传讲这种“哲学”的人，不仅有旧约时代的众先知，还有基督，就是神的洛各斯，洛各斯是“我们的师尊，父神的儿子”。
柏拉图是罗马人所极为尊重﹑妇孺皆知的大哲学家，柏拉图学说又是罗马学术界的“显学”，当时，凡是自识为知识分子、想在知识界混口饭吃的罗马人，无不以研究柏拉图哲学为要，并以懂得柏拉图哲学为荣。因此，游斯丁还巧妙地进一步发挥说：柏拉图关于上帝创世的陈述，实际上是得自于犹太大先知摩西，还有，柏拉图在讨论到上帝儿子的性能时曾经说过：“神将其子用X形刻印在宇宙中”，这个“X形”显然就是基督信仰中的“十字架的学说”，由此观之，柏拉图学说也是从摩西那里拷贝过来的。
游斯丁还说，基督是神的初生子，他是全人类曾经分享过的“道”，而凡曾按着这“道”来过生活的人都是基督徒，就连柏拉图的老师苏格拉底也算是基督徒。
当然，游斯丁把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都跟基督信仰扯上了关系，试图用“理性”来解释基督信仰，开启“科学神学”之先河，这种做法历来争论很多，许多人并不赞同游斯丁的做法。但是，我们要看到的是，游斯丁写此文的最主要目的，是想借罗马人所尊重的理性哲学来为基督信仰答辩，借罗马人所敬仰的大哲学家来增加其说服力。这种做法的优点是：罗马人借着他们所熟悉的哲学概念比较容易地理解基督信仰，使徒保罗当年在雅典与雅典人论道时，也引用过希腊先贤和诗人的话来解说过基督信仰，但缺点是：游斯丁的做法似乎走得过远，很容易让人把基督信仰与世俗哲学混为一谈。
至于《第一护教辞》最后有没有上呈到罗马皇帝安东尼·庇护的面前，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至少有许多罗马官员看到过此文。后来，游斯丁带着门徒游走各方，大声疾呼为基督徒松绑，还基督教会公正，他又写了《第二护教辞》(Second Apology)以致罗马议会元老院，还写了《与推芬对话》(Dialogue with Trypho)来跟犹太教徒展开争论，总之，都是为基督信仰进行辩护。
尽管游斯丁引据论典有如信手拈来，言辞激扬有如文豪大笔，但是，罗马统治者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反而对游斯丁之言恨之甚切，对基督教会的镇压一如既往。
罗马知识界也不为所动，都指控游斯丁及其门徒为恶人辩护，扰乱帝国的政治稳定。在罗马有一位犬儒学派的哲学家，名叫革勒士(Crescens)，此人有两个爱好：一是爱好名利，二是爱好男童。革勒士一贯憎恶基督教会，与游斯丁进行过数次论战，进而对游斯丁进行人身攻击。论战失败之后，革勒士便恼羞成怒，向罗马市政府告发说，游斯丁及其门徒藐视帝国法令，他们拒绝向罗马皇帝的座像献祭，并且四处散布流言蜚语，暗中秘密集会，企图颠覆政府。
当时，罗马皇帝安东尼·庇护已经驾崩，当政的皇帝是马可·奥勒留。奥勒留是一位热衷于哲学的皇帝，曾拜遍名师修习哲学，他的老师中有一位叫鲁斯梯喀斯(Junius Rusticus)，是斯多亚学派的哲学大师。奥勒留对鲁斯梯喀斯极为崇敬，后任命恩师为帝国首都罗马直辖市的市长。
鲁斯梯喀斯除了学术专长之外，官场上并无建树，当时他当市长已有数年，正愁着搞点政绩以名垂青史呢，正好接到了革勒士的举报，心中大为兴奋：“早就听说游斯丁此人，在罗马本官的管辖之地到处游说，到处上访，为基督教会鸣冤叫屈，打抱不平，他还著书写作，诽谤朝政，实在可恶。皇帝陛下早就有意将此人铲除，这下来得正好，正是本官立功建勋的时机到了！”

不久，游斯丁和他的6名门徒被鲁斯梯喀斯派出的衙吏捉拿。
鲁斯梯喀斯得知这些“政治犯”已被带至衙府，他并不怠慢，立刻开庭审讯。
审讯开始，游斯丁等人被押上庭。
鲁斯梯喀斯从官座上站起来，然后踱着方步来到游斯丁身边：“游斯丁，游老弟，听说你也精通哲学，是一位很有造诣的学问家。不过，有人告发你不拜我们罗马的大神，不敬我们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皇帝陛下，还私自写书，搞非法出版，借以攻击帝国的大政方针和宗教政策，此乃是死罪。不过，本官也是酷爱哲学，在帝国哲学界呢，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师，本官爱惜人才，不愿杀你。只要你去向我们罗马大神献祭，并向皇帝陛下的座像下拜，本官就将你和你的弟子们释放。你看如何？”
谁知游斯丁冷冷一笑：“多谢你的美意。可是，我游斯丁不拜任何偶像，只拜耶稣基督。”
鲁斯梯喀斯也不生气，皱了皱眉：“本官整不明白，你所信的道理究竟是什么呢？难道你想为你的哲学而死吗？”
游斯丁道：“我曾经遍学诸派哲学，但是最后只臣服在基督信仰的真理中，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哲学家并不喜欢我的哲学。”
鲁斯梯喀斯点了点头：“也罢。你们基督徒都在何处聚集？你告诉我，我也可以将你释放。”
游斯丁哈哈大笑起来：“你就别妄费心机了。你想将我们基督徒一网打尽，然后到你的主子面前去邀功请赏吗？你以为我们所有人都聚集在同一地方吗？实话告诉你，基督徒的神不为地方所限，他是不可见的，且鉴临于天地之中，因此信友们在各地朝拜他、荣耀他！所以，你要找他们，就去各处寻找吧。”
鲁斯梯喀斯摸了摸胡子，又摸了摸脑门，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最后一个问题﹕你猜，你被杀之后会进天堂吗？”
游斯丁镇定地回答﹕“这还有什么好疑问的呢？我不用做任何猜测﹗”
这时，鲁斯梯喀斯终于捺不住火气了，他看在游斯丁身上问不出什么名堂，就转身问那6名门徒：“劝你们不要跟你们的老师那样顽固不化，死不改悔。你们都是基督徒吗？若是的话，你们可要跟他一同受死啊。”
门徒们聚拢在游斯丁的身边，都面无惧色：“我们是基督徒。并不是老师要我们成为基督徒，而是我们的神让我们成为基督徒。”
鲁斯梯喀斯听了，恨得直翻白眼：“得了，得了，本官不想跟你们白费口舌。”他向手下挥了挥手：“将游斯丁这帮人押走，砍头示众。”
约公元165年，游斯丁的人头被砍下，他为真理而殉道。后人尊称他为“殉道者游斯丁”。许多年之后，他的遗骨被运到罗马城以北25公里处撒科罗法诺(Sacrofano)地区埋葬。再后来，在其埋葬地上有人建起了一座“施洗者约翰教堂”，该教堂声称﹕游斯丁的遗骸现在仍在他们的教堂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