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30日星期二

【教会史演义】第42节 多纳图派﹕有理乎?无理乎?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面对君士坦丁的强硬政策,迦太基的多纳图派基督徒采取了强硬的反弹行动,他们先是宣布君士坦丁是魔鬼的代言人,然后甚至走极端路线,公然挑战政府军警力量,这样一来,北非迦太基教会的情势越发危急,连带地造成了整个北非地区社会的动荡不安。317年,君士坦丁狠下一旨,威胁多纳图派说,如果他们继续固执己见,继续趁机搞动乱,那么北非的政府部门可以将多纳图派的肇事者处以死刑。这还不算,君士坦丁紧接着又下了第二道旨,命令没收多纳图派教堂的财产。迦太基的地方政府官员于是带着军警冲进各教堂,查封财产。多纳图派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教堂,随即与军警发生剧烈冲突,整个事件中,多纳图派的人死伤惨重,之后有不少人逃出了迦太基城,躲进荒郊野岭。
有趣的是,多纳图派的逃难者当中有一部分人跟另一个派别“基督战士派”(Agonisticis)搅在了一起。基督战士派是一支当时活跃在北非乡村地区的基督教极端组织,通常由社会低层的柏柏尔人组成,他们拥有武器,声称自己是“基督的战士”,反对奴隶制度,反对罗马帝国的统治,寻求社会平等。
多纳图本人就是柏柏尔人,跟基督战士派自然有不少共同语言,更重要的是,基督战士派非常认同多纳图派为了维护“真道”而以死反抗君士坦丁的“殉道精神”。两派都认为殉道是基督徒的美德,尤其是基督战士派,更是把迦太基派大神学家特土良的一句名言当做自己的座右铭﹕“殉道者在地上的死亡日,实际上是他们在天国的诞生日”,他们把这句话奉为圭臬,并且将之发挥到疯狂的极端。
为什么这么说呢?基督战士派手中握有“特殊”武器,他们可能读过圣经中的福音书,知道耶稣在客西马尼园被捕时,大使徒彼得抽刀护驾,耶稣喝止彼得,让他收刀入鞘。或许是受了这段描写的激励,基督战士派竭力避免使用带金属刃的武器,只使用钝木作武器。他们常常手持钝木袭击行军中的罗马军兵或武装商队,袭击的时候,他们高呼“赞美上帝”,然后拨出钝木一阵砍劈,但他们的兵器根本伤不了别人,这样做的目的不是真的要打家劫货,而是想激怒罗马军兵或武装商队出手反击把他们杀死,这样死了就算“殉道”,所以,有人称基督战士派是“自杀殉道派”(Circumcellions)。
虽然行事荒唐,但是,基督战士派反贪官反皇帝,与多纳图派同仇敌忾,同病相怜,所以后来被多纳图派吸纳。
旁话说完,言归正传。
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多纳图派继续跟帝国政府抗争,北非的社会形势没有稳定的迹象,君士坦丁看用武力也灭不了多纳图派,便使用安抚和招安政策。321年,他下旨容忍多纳图派的存在,保证对多纳图派以往之所作所为既往不咎,条件只有一个﹕从今往后,你们多纳图派不再搞动乱,必须与大公教会和睦相处,为朕的大帝国之长治久安贡献你们的力量。
有了这道圣旨,多纳图派更加来了劲头,在北非地区到处蔓延,与大公教会并存了几百年,直到7七世纪,随着阿拉伯人入侵非洲,多纳图派这才被阿拉伯人铲除。
总结起来,多纳图派跟大公教会之争论,不外乎两点。
其一,对于戴克里先迫害教会时期的叛道者,在进行了教会施行的赎罪礼之后能否洗脱其叛道的“死罪”而重入教会,能否有机会再接受圣餐礼,在领圣餐时,重新获得新生命。大公教会多主张采取宽容政策,认为叛道者可以借着圣礼的效力,洗心革面,重做圣徒;而多纳图派则主张采取严格政策,认为叛道者犯的“死罪”,污染了教会的圣洁,不可饶恕。
其二,处于领导地位的圣职人员,若在大迫害期间成了叛道者,大迫害过后又经过赎罪礼返回领导岗位,由这些人按立的主教﹑牧师等圣职,这样的按立仪式有没有效,应该不应该承认。多纳图派认为,叛道者是罪人,由罪人按立的圣职无效;而大公教会认为,圣职按立之礼和洗礼等所有圣礼,其有效性出于神的圣洁和恩典,而不是出于个人的行为,换句话说,执行圣礼是神借着人的手来举行的,所有圣礼都是有效的,无论执行者是谁,无论执行者后来被发现犯有“弥天大罪”与否,都没有关系。
要讲得再通俗一点,我们可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进行类比,如果战士张三在战场上睹枪眼,炸碉堡,英勇牺牲,总之是立了战功,后来他由此被上级机关授予“特级战斗英雄”的光荣称号,授予仪式由部队首长李四主持,由李首长向张战士的家属颁发荣誉称号。仪式结束后不久,李首长被人揭发里通外敌,犯了该枪毙的死罪。那么,这样一来,李首长这个罪犯给张战士所颁发的光荣称号有没有效呢?若按多纳图派的说法,张战士“特级战斗英雄”的称号应该收回,死了白死。若按大公教会的说法,张战士“特级战斗英雄”的称号当然是有效的,是张战士应该得到的,跟授予机关有关系,跟授予仪式的执行人是谁,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到了5世纪时,另一位柏柏尔人﹑伟大的基督教神学家奥古斯丁(Augustine of Hippo)就曾经为此跟多纳图派展开过激烈的争辩,他所站的立场就是,圣礼跟圣礼的来源,就是神的圣洁和恩典有关,都是有效的,跟圣礼的执行人无关。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历史。
由此观之,在主观上,多纳图派或许是想全力保持和维护教会的纯洁性和无罪性,但是,在客观上,由他们引起的纷争,引发了君士坦丁的武力弹压,造成了社会动荡,更严重的是,多纳图派的举动使得教会产生了严重的分裂,教会的合一和团结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其中之是非曲折,只能由史学家们和神学家们,当然还有看官你自己去评说了。
在君士坦丁统一罗马帝国之执政初期,多纳图派在北非的迦太基搞得声势浩大,在迦太基以东数百公里处的埃及地区,还有一支基督教派别跟多纳图派所持主张极为相似,也在很多教义方面跟大公教会所持观点迥然殊异,这就是活跃在莱库波利斯地区(Lycopolis)的玫利丢斯派(Meletius)。莱库波利斯就是现在埃及共和国的艾斯尤特(Asyut),在4世纪初,该地区的主教叫玫利丢斯,该派由此人而得名。玫利丢斯派也被大公教会指责为是分裂教会的教派,只不过,该派之影响较小,没有象多纳图派那样惊动帝国政府。对于玫利丢斯派,我们就不再多谈。
但是,还有另一个教派及其所宣扬的教义,跟多纳图派和玫利丢斯派相比较起来,他们对教会合一和团结之杀伤力,其程度要更加严重得多。那就是亚流派(Arianism),或称亚流主义。

十八世纪法国主题派画家Charles-André van Loo的作品,场景所表现的是,五世纪时的基督教大神学家奥古斯丁与多纳图派展开激烈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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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会史演义”是我从2012年6月起开始构思写作的一个博文系列。
发表在我的微信公众号(tongchenseattle)内。大家可以去阅读。
研究历史和写作博文纯粹是我个人的业余爱好。为写“教会史演义”,我从本地多家图书馆内搜寻并借阅了巨量的相关资料。需要说明的是,既然我写的是“演义”,基本上就是“历史小说”,不是信史,没有进行非常严格的史学考证,只是演义,仅此而已。里面有不少演绎的部分,主要目的是寓教于乐。希望研究信史的读者,可以在坊间找到很多正规出版的教会史书籍。
这个博文系列按历史年代划分为四部分。第一部分是“从创始期到古典期”,第二部分是“中世纪”,第三部分是“宗教改革时期”,第四部分是“近现代”。目前,前三部分已经草成。接下来要写的是“近现代”,可能还要再花上好几年时间才能把这第四部分草完。敬请关注订阅收听。谢谢您的关心和鼓励。愿神继续祝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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